■黄宇辉
一过立秋,各种秋庄稼就像快要分娩的孕妇,臃肿着身子,不再羞涩。玉米棒撑开棒皮,裂开白花花的玉米粒;红薯挤破土壤,露出红嘟嘟的肚皮;红高粱就像持枪荷弹的士兵,威严地站成整齐的方阵;毛豆挂满藤蔓,就像窗棂上窗花的剪影;所有的庄稼,属谷子最为谦逊,低垂着脑袋,似乎在向孕育它的土地毕恭毕敬地做着最后的告别……
这个时候,也是我们孩子最疯的时候。每到放学,拎着草笼,打着挖猪草的幌子,偷偷地溜到生产队庄稼地里,劈棒子、刨红薯、摘毛豆、拾柴禾,在秋收前来一场秋田烧烤。我们分工明确、分头行动,劈棒子的劈棒子、摘毛豆的摘毛豆,这两样活计由身单力薄的小明和二棍来完成,刨红薯这样稍有体力的活分给长得胖乎乎的三胖了,拾柴禾的是体质差的四嘎,挖烧窑的自然是不但有力气而且心灵手巧的四嘎子了。在小明、二棍、三胖采集果实的当儿,四嘎子找一个土坎,用小铲在土坎的侧壁上一铲一铲地挖着,差不多小窑挖好的当儿,大家都把各自采来的“胜利果实”集中到小窑处。这样一场秋田烧烤就开始了。
生好火,我们按人头烧烤着棒子的数量,除了出力最多的三胖、四嘎子外,其余人不能多吃多占。棒子架在火苗上方,不一会儿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在火窑灰烬里,埋着红薯和毛豆,不久空气弥漫着棒子、毛豆、红薯交织在一起的味道。有的伙伴不等烤熟,就急不可耐地啃着半生不熟的棒子,往往不等棒子、红薯、毛豆烧熟,就吃个精光。等大家吃完,嘴角、脸上留下一道道黑灰。为了不被大人发现,填满肚子的我们来到小河边,洗把脸,相互确认脸干净后,才“大腹便便”地回到各自的家。
有一年,当我把在秋田里烧烤的事情告诉我的同桌二丫后,她非要加入我们的队伍,让我下次烧烤时也带着她。我说她一个女孩子,跟着我们男孩不方便。她说要是不带她,她就告诉大人,我只好答应了她。那是一个云销雨霁的下午,我们和往常一样,只不过这次多了二丫。二丫的任务是负责烧火。由于刚下完雨,捡来的柴禾有些潮湿不好烧,二丫就用嘴对着小窑吹火,谁承想在她吹火的时候,埋在灰烬里的一个毛豆从豆荚里蹦了出来,不偏不斜正好蹦在她的鼻梁上,在鼻梁上留下一个像黑痣一样的疤印,只不过不是很明显。直到今日,我还为那次烧烤时在二丫脸上留下那道印痕时常自责着!
秋田里烧烤,藏满故事,留给我们那代农村孩子们纯真而无忧无虑的美好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