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宏

安溪是座泡在茶香里的小城，这里的人见面喜欢招呼：吃茶。吃茶即饮茶、喝茶，古代都写作“喫茶”。茶之为用，从咀嚼茶树的鲜叶开始，发展到生煮羹饮，唐代饮茶，佐以食料。到南宋，直接用沸水冲泡散茶，“瀹饮法”成为主流，“简便异常，天趣悉备，尽茶之真味”。所以，“吃茶”二字，实在，朴素，亲切，有质感，更为接近茶的内蕴。

安溪茶山众多，茶庄园、茶楼、茶居、茶馆自不在少数，而且融入自然，布置古朴雅致。在深山的茶基地，多配以民宿，游客可体验采茶、制茶、品茶的馨香之旅。在县城周边的，多以闽南古大厝为依托，游客闲坐品茗或琴棋书画，泡茶的茶具多是白瓷，铁观音、黄旦、肉桂等汤色金黄，与杯白相映，煞是好看。泡茶的步骤像一场艺术的表演，细致又充满仪式感。还有“吃食”，俗话说“好茶要有好茶配”，安溪不缺好茶配，二十四个乡镇都有各自的特产，麻粩、寸枣、桔红糕、绿豆糕……

倘是如此，实在文绉绉的，断然显示不出安溪人吃茶的况味。在与茶朝夕相处的日子里，安溪人吃茶的自豪、分量、直白和韧性，常人难及。城里酒楼包厢，一边是大型圆桌，一边是长条方桌，一半酒桌，一半茶桌。住老旧小区的，则把楼下的“煤间”（储物间）改成泡茶间，专门招待客人，免去爬楼之苦。乡村农家把石磨盘或奇形怪状的长条石当茶桌，可“潮”了。但凡到景区，树荫下必有几处石凳石桌，瀑布旁往往有竹寮，供游人休憩泡茶。每逢周末，公园草地、河滨路，一溜排开的是茶席，还有流动茶摊，只见伛偻提携，往来不绝，起坐而喧哗，直至暮色四合。就是一个人独自到田间地头干活，也是茶壶、茶杯随身，劳动间隙，吃杯茶，解渴、长精神。

安溪人斗茶之风颇盛，源于铁观音制茶技艺烦琐，“一茶三香” 魅力独特。制茶的能人高手、嗜茶的平民百姓、买卖茶叶的商贾小贩，碰上了就爱切磋。斗茶场面有宁静淡泊，也有热闹盛大。嗜茶者呼朋唤友，竹炉汤沸，山泉高冲，“茗斟案斗”乐此不疲。各级政府组织的茶王赛更正规更热火，为了寻得那色、香、韵俱佳的好茶，评审严格，用心感受每一个细节，围观的人络绎不绝。名为“斗茶”，实则“纯礼雅和”，都为了那份神韵，那份真趣。

除了“斗茶”，还有“吃讲茶”。过去，茶楼是社交聚会的场所，也是“吃讲茶”的地方。如今，村落、社区兴起“民情茶室”，一杯热茶听民意，一片真心解民忧。干部群众围坐，敞开心扉，畅所欲言，所有细碎杂念，烦俗恩怨，在一杯茶里释然。遵从秩序，维护和谐，言辞谈吐，莫不温文尔雅，举手投足，莫不妥帖合宜，这是“吃茶”酿就出生活的诗。

人在草木间，回归大自然，吃茶去，吃出生活的深意，幸福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