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晓炜

悄无声息的秋风，轻轻翻动时光的册页，将从古老《诗经》中走出的白露刚刚送走，便转身与如约而至的节气秋分热情相拥。

早在西汉时期，大思想家董仲舒就在《春秋繁露》中写道：“秋分者，阴阳相半也，故昼夜均而寒暑平。”农谚也有“春分秋分，昼夜平均”之说。对古人而言，他们会通过秋分当天的气候来判断接下来的天气，根据天气情况来安排农事。时至今日，民间还流传着许多脍炙人口的谚语。“秋分天气白云来，处处好歌好稻栽”“秋分只怕雷电闪，多来米价贵如何”“秋分有雨，寒露有冷”等。

与古人相比，在农村生活了一辈子的爷爷，对秋分情有独钟。秋分到，他总是掩饰不住喜悦的心情，大清早起来，先是催促奶奶给翻出一件像样的衣服，麻利地穿上，挥舞着扫帚，将房前屋后收拾得清清爽爽之后，便搬着梯子、拎着筐子，走到梨树、柿树、枣树、石榴树下，望着枝头低垂的累累硕果，乐得眉开眼笑。从春天到秋天，爷爷每天都是忙的，播种、灌溉、施肥、修枝打叉，汗水流淌到了农田里，也浇灌到了每棵果树上。

听说爷爷要摘梨、打枣，我一骨碌起了床，揉着惺忪的眼，大声叫嚷着，奔向爷爷讨吃的。爷爷笑呵呵地说：“别着急哩，等秋天吃饱喝足了，保准给你个小馋猫吃个够儿。”说完，爷爷沿着梯子爬到树上，挑摘下个头最大、熟透的果子后，小心翼翼地放入筐子里，沾着晶莹露珠的石榴、梨子、柿子等，很快将柳筐撑得满满当当，溢出满是秋天的芬芳。

爷爷这边刚把摘下的果子搬到院子，奶奶也满面春风地挎着一筐花生、红薯、玉米、稻谷、高粱等从田里回来了，小院里处处弥漫着秋天的气息。爷爷指挥着一家人，将秋天的果实齐刷刷地码在盘子里、堆在碗中、摆在桌子上，红的、黄的、紫的、绿的，看着赏心悦目，喜气洋洋。这时我恍然大悟，爷爷原来是在庆祝丰收、感谢秋天的馈赠呢，毕竟他与秋天相濡以沫，才使庄稼迎来好收成，姻缘迎来好结果，耕耘迎来好收获。

爷爷之所以选择在秋分日，举行盛大的丰收仪式，是因为到了秋分，标志着一年一度声势浩大的秋收、秋耕、秋种的“三秋”帷幕正式拉开。俗话说：“秋分时节两头忙，又种麦子又打场。”接下来的日子，他将带领一家人，起早摸黑劳作在田间地头，收获秋天，播种希望。而秋分日，爷爷忙里偷闲，以这种淳朴的方式庆祝丰收，表达对节气的重视，对秋天的感激之情，也作为对家人的犒劳。

爷爷站在桌前，手捧金灿灿的稻穗，望着天、对着地、看着满桌的果实，仪式感满满地表达完敬意之情后，召集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共享秋天的盛宴。

年年秋分，今又秋分。转眼许多年过去了，秋分日，也从2018年开始被国务院设立为“中国农民丰收节”，成了每年乡村秋收的盛大庆典，也是一场劳动的嘉年华。爷爷当年举办的家庭庆丰收仪式，便在我的脑海里愈发清晰、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