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雨青
故乡的冬天,没有了往日的嘈杂和繁忙,变得清静祥和起来。枯萎了的野草匍匐在脚下,白花花的太阳照在人身上,显得柔弱无力。村道也似乎变得更加宽敞,一眼望不到头的幽幽山间小道,不见了平日劳作的乡亲。山下的小河清清浅浅地淌着,像一条青色的袋子静静地从庄畔流过。公路两旁的杨柳树早已掉光了叶子,露出光秃秃的枝干。
放眼望去,村庄四周的山峦,在冬日的暖阳里一派肃穆。山坡上,偶尔有几个牧羊人赶着一簇簇洁白的羊群,若隐若现。远处那些高大的树木、低矮的灌木丛也是树叶落尽,清朗、萧瑟,像一幅淡淡的水墨画。凛冽的北风过处,黄的、红的叶片旋舞着,又落下来,厚厚地堆积在山坳里。
故乡的冬天,天寒地冻,一片空旷,荒芜。树秃了,山浅了,草枯了,鸟鸣声少了。风从沟谷里嗖嗖地刮过来,吹在人脸上像用剃刀在一阵一阵割着。这时候,村里很少有人出来走动,即便是有事出门,也会袖着双手,缩着脖子三步并作两步,办完事后,赶紧一路小跑回到家里,钻到热炕上暖着。
一年终了,庄稼的秸秆早已收拾殆尽,果园里的果树也已修剪结束,田里再也没有农活可干了。人们或安安静静,躺在热被窝里美美睡个懒觉;或打开电视机,捏着遥控器,这个台看看,那个台瞅瞅;或懒洋洋地坐在炕上,拿几个蒸馍围着电炉子,炖着喝罐罐茶。天气晴朗的日子,在家里待久了的人们会走出家门,坐在村头土墙根下晒太阳。三个一伙、五个一堆,或下棋或打牌或聊天。阳光很好,人们心情很好,有人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缝。村里那只平常叫得最凶的大黄狗和巷子里那只皮毛油亮油亮的大黑猫,此时,也懒洋洋地躺在主人脚下打着呼噜,惬意地享受着冬日阳光的抚摸。
冬天的村庄,很多时候是与雪相伴的,刺骨的寒风挟裹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在混沌而迷离的天空中旋转,屋顶、院落、田野、村庄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下过几场雪后,到处银装素裹、粉妆玉砌,整个村子一片银白。下雪天是孩子们的节日,他们在村头巷尾、田间地头,高兴地迎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堆雪人、打雪仗……
冬天的天气和夏天相比实在太短了,不知不觉,五六点钟太阳就落山了。孩子们背着书包,暮色中,在放学的路上,远远看到村子上空升起的缕缕炊烟,就知道母亲做的热腾腾的饭菜就要上桌啦,再顾不得嘻嘻哈哈追逐玩耍了,一路蹦蹦跳跳地往家跑。乡下人习惯早饭和午饭合在一起吃,早上吃的是酸菜洋芋馓饭,晚上就来一锅麻菜烩面片。
吃过晚饭后,天色便迅速暗淡下来,人们闲来无事,便出门去巷子里溜达溜达,到街坊四邻家里串串门。一伙人围坐在热炕上,红彤彤的火炉上主人煮着罐罐茶,大家你一盅我一盅慢慢地喝着,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电视连续剧,议论国家大事和村里新近发生的一些事。喝着聊着,不觉已月上东山、夜阑人静,便接连打着乏声、伸着懒腰一个个各自回家去了。
故乡的冬天,深邃而幽远,内敛而深沉,散发着安详的光芒。所有的繁华喧嚣皆已落尽,只有大自然留下的简洁纯净,呈现出生命最原始的本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