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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1月06日

无声之爱

■于刘燕

最近,由于工作晋升的失败,我颇受打击,为了逃离整日郁郁寡欢的情绪,趁着休假我决定回老家小住几日。

山村恰逢大雪,放眼望去天地苍茫,霰雪纷飞。奶奶家的小院子像一只山猫一样安静地卧在村口,庭院里的两个储粮仓点缀了银装,窗台晾晒的红彤彤的干辣椒和黄澄澄的玉米棒,在皑皑的雪色中跳脱出格外鲜艳的色彩。刚下车,一股微冷在脖颈和鼻腔之间乱窜,我裹了裹衣领往院里走去。

奶奶听到动静掀开了门帘,一看到我,瞬间像个孩子一样雀跃着跑了出来。抖落来时的满身风雪,我搀着奶奶进了小屋。奶奶给炉子添了新炭,我的周身渐渐暖和,雪停了,奶奶又拿了件厚大衣让我穿上,我们一起出门踏雪。新雪蓬松如云,踩上去咯吱作响,院落里印下两排深深浅浅的脚印,奶奶抚摸着门口的大槐树,意味深长地说:“今年的冬雪比往年更重,这对树也是一场考验啊……”

这棵槐树和我同龄,是我出生那一年爷爷奶奶亲自栽种的。爷爷说槐树是有魂的神树,生命力旺盛,希望它能带给早产的我一些吉祥,保佑我健康平安长大。奶奶说我第一次学会走路,就是扶着槐树艰难站起,然后摇摇晃晃扑到了她的怀里。

到了上学的年纪,槐树更像是我的玩伴。春日槐花盛放,我总会禁不住那枝头上香甜的诱惑,爬上树去摇落一地槐米,然后吵着让奶奶给我蒸槐花饼。夏日绿荫蔽日,我便央求奶奶在树下帮我架起皮筋,和着歌谣跳一下午才尽兴。秋天我向来不爱,因为槐树日日落一批旧叶,我就要天天被母亲支使帮忙打扫庭院,不过想到能吃到奶奶独家秘制的“烤蜜薯”,我便没有抱怨了。

怕冷的我冬天几乎不出门,每次回家都是步履匆匆跑进屋里烤火,这是我第一次触摸和端详冬日的槐树。仰头看去,槐树比记忆中更高了,积雪覆盖的枝丫上还零零散散挂着些干瘪的果子,像一只只随风摇摆的风铃,树枝的更高密处编织着一个黑色的巢,里面的“居民”大约已经南飞,不知所终。

一阵风摇落了树梢的积雪,雪细碎地洒在了我脸上,冰冰凉凉,仿佛一场隐忍多年的啜泣。那一刹,我感受到了入冬后老槐树的孤独,正如人生暮年守在故园的奶奶,她的孤独何尝不是一样?她像这棵大树一样庇护着我的童年,给了我值得一生回味的快乐记忆,让我在失落难过时有一处容身安心的“巢”,然后看着我在羽翼丰满之后飞向远方,而她的冬天如何度过?落在她一生里的雪,我又几时看得见?想到这里,我的内心一阵愧怍。

“不过春天总会来的”,奶奶突然说道,“等到来年早春修剪修剪残枝,明年它会结更多的槐花。冬天的槐树也在韬光养晦,积蓄明年的力量呢!人也一样,环境越难,根才扎得更深,你说对吧?”我心头一颤,原来奶奶早就察觉到了我刚回来时的不开心,但又不忍说破,她一直在努力地想办法开导和安慰着我啊!

看着头发花白的奶奶,和“满头”白雪的槐树,我仿佛重新获得了莫大的勇气。将奶奶半拥在怀里,我笑着说:“对呀,奶奶,明年槐树一定会结更多更香甜的槐花!明年我也要吃您做的槐花饼!”

入冬后的槐树,有着一番看遍繁华的人生况味,正如奶奶的爱,质朴无言却厚重醇香,像一壶陈年佳酿,给了我直面风雪的力量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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