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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1月26日

明月别枝惊鹊

■任随平

夜读稼轩词,读出一室龙井香气。

稼轩词烂漫,是春天新绽的桃花站在烟雨中,溢着明前茶的清香。浮沉的文字,是一盏盏一开后的新茶,舒展着腰身,曼妙若星夜的月色,是杨柳落在水中的云母片。

我喜欢在静夜读一首旧词。旧词有旧气,旧气风雅,三两句就能钓出杯盏中的香,让整个夜晚因一首词而馨香、雅丽。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明月。惊鹊。清风。鸣蝉。

幼安的文字是有磁性的,走到一起,就成了一首千古绝唱的好词。一月一枝一惊鹊,一缕清风几声蝉鸣,让整个月夜成了一幅上好的画作。月光如水,铅华洗净,天空是一块素锦,惊鹊蹬枝的那一声,落在素锦上,是一道弧;清风一缕,是最后的描边,而蝉鸣,从高处滴落下来,落在画页上,溅湿了夜梦,溅湿了夜行人的脚步。

在我的窗外,有一片废弃了的果园,苹果树、梨树自生自灭,粗粝的枝干,在春天的某个早晨也会开几朵花,苹果花粉白的花瓣含着几茎瘦弱的火柴头,梨花呈现出素净的白,但明显看得出因营养欠缺而体态孱弱,它们很难挺过一场淅沥的春雨,在某个晨昏之间,花朵成了一堆打碎的景泰蓝碎片。唯有几棵槐树,在阳光里径直地向着高处生长。冬日的一个早晨,槐树的枝柯上落了两只喜鹊。喜鹊有喜气,我喜欢喜鹊在家门口的枝头做窝。

果真,它们选定了这棵修长槐树的高枝——三根枝收拢的一个枝柯。做饭的间隙,午后闲暇饮茶的时候,我就安静地看着它们衔枝搭窝。起初的时候,它们会从远处的园地里挑拣粗壮的长枝做基础,交错着一根横在一根上面,从枝柯的低处开始,它们会用尖喙将粗壮的短枝顺着枝柯的形状搭平,一只搭建,另一只去衔枝条,一只回来搭建,另一只出去,就这样交替着过了大半个月,窝的基础搭建好了。这时候它们俯冲到园地中,挑拣草茎横在巢穴的内部,横放好草茎,用尖喙啄、压,用爪子踩,一根衔接着一根,一茎错落着一茎,像是素描的短线,有条不紊,错落有致。

再后来,不知它们到底是在哪一晨哪一夜停工的,窝做好了,它们出双入对,住在草木清香的巢穴里。

晨间出去的时候我不知晓,夜色迷蒙,它们归来,顺着园子里高树的枝条间隙斜插而来,黑色的背脊上背负着夜色的黑。它们安窝在巢穴里的时候,我很少点亮邻屋的灯火,怕惊动了它们的梦。冬夜的月辉清清凉凉,却是大把大把的,顺着槐树的枝干泻下来,流进巢穴里,“明月别枝惊鹊?”

“明月别枝惊鹊”,题写在画侧,多么精妙的画题。

我夜夜展画观画,画就挂在窗外。挂在夜空中的一幅好画,灵气十足。

起身提水烧水,刚喝过铁观音,再沏一壶龙井,龙井绵润,适合在白瓷盏中养一盏茶渍,好茶渍能养出人的底气,也能钓出画中的贵气。

明月别枝惊鹊是一幅好画,贵气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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