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丹

清明节假期，回了趟老家。缓缓推开西院杂物间的木门，一辆破旧的推车映入我的眼帘。看着那车身上满是乱糟糟的旧痕，岁月的尘埃一刹那被春风掀起，轻轻缓缓敲打我的心扉。

小时候，父亲每天都要推着推车去小市场卖菜。有一天，他卖完菜回来，远远的就兴奋地喊着：“小乐，快来看看，我带了好东西！”我赶紧跑去迎接，只见那推车上的菜篮子里装满了书！“哪来这么多书啊？”我疑惑不解。父亲拉过门口的板凳坐下来，一边拿毛巾擦着脸上的汗，一边兴致勃勃地讲述着：“今天有一个腿脚不利索的老太太，我帮她把菜送上门。她家里有很多旧书，也舍不得扔，听说你读三年级，就挑了些送我，你快看看，喜欢不？”

“太好了！当然喜欢！”我接过来数了数，总共三十几本。“爸，这是我第一次拥有这么多书呢！”我高兴得跳了起来，那一刻，好像拥有了一笔宝藏。父亲看着我开心的样子，也摸着脑门儿笑了，眼神里闪着殷切的期望。

从那天起，每天傍晚，父亲在院子里擦着他心爱的推车，我就坐在门前的台阶上读书。读完《十万个为什么》后，我卖弄着：“爸，我考考你，企鹅是鸟吗？”“企鹅又不会飞，怎么可能是鸟？”“错！企鹅是鸟，只是在进化过程中逐步失去了飞行能力而已。”父亲长长地“哦”了一声，感慨道：“还是书里学问多。”

几年过去，我上了中学。有天早上，父亲的推车上没有装菜，而是铺上垫子，还招呼我坐在上面。我问道：“去哪？”他却故作神秘地说：“秘密！”那天走了很久，正当昏昏欲睡时，看到了“新华书店”四个大字，我瞬间清醒，快速跳下车去。在那里，我看到了更大的世界：《唐诗三百首》《三国演义》《城南旧事》……回来的路上，推车上满载书香，我轻闻细嗅，深深陶醉。

之后，每过一段时间，父亲就会推着我去新华书店选书。他还专门在推车两侧钉上木板，将推车变成可行走的书桌。路上的阳光将父亲高大的身影照在书页上，我拿起笔，在书上勾勾画画，尽情享受文字带来的幸福滋味。

清晨，细雨交织着思念，我来到父亲长眠的地方，恍惚间，又回到年少的时光，父亲就在推车旁边笑着，依旧那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