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怡方

案桌上白色玻璃瓶，一束粉红色的花正次第绽放，袅袅婷婷，清新淡雅。

这是妻子几天前买回的百合花，它散发出的阵阵幽香，无声无息，直透人心脾。

清晨，我手持一杯清茶正慢啜细品，眼前浮现出几张看似模糊却又熟悉的姣好面容。一时间，如烟往事风起云涌，在我的脑海里久久回荡。

绛红色的大幕徐徐拉开，晕黄的灯光由暗及亮，舞台上出现了一对对载歌载舞的年轻男女演员。她舞姿翩翩，宛若天仙。不论是曾经赴京参演的民族舞蹈《采茶扑蝶》，还是后来的芭蕾舞《白毛女》，她都是当之无愧的女主角。我记得演出间歇，她每次都一脸浓妆从后台跑来观众席上，热情地和我们一家人打招呼，轻盈而来，轻盈而去，犹如一只美丽的彩蝶，让我叹为观止。舞台下卸妆后的她，也是明艳照人。不论是童年还是参加工作后，我多次到她家里见证过她的厨艺，不由得在心里赞叹不已：真的是一位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楷模。

她就是我的堂嫂，曾经的省歌舞剧团的台柱，一位一辈子献身舞台的杰出舞者。多年前偶然获悉她患病去世的消息，惊诧万分。好几个夜晚，我梦见了堂嫂如仙鹤般仍活跃在灯光聚焦的舞台上，她明眸晧齿、身轻如燕、风采依旧……

她个头不高，一袭白大褂在身，一双清澈如水的美曈，一副宅心仁厚的菩萨心肠。我与她交集不多，虽只有寥寥数次，却印象深刻。在她的婚宴上，我们几个小伙伴当时年轻不谙世事，把她的夫君、我们曾经的同事灌得酩酊大醉，而她始终从容淡定、应付自若，尽显大家风范。还有几次我去他们家拜访，她都殷勤奉茶，一如邻家主妇，丝毫没有摆出院领导、专家的架子和派头，让我感佩不已。十几年前，我刚忙完女儿的婚礼，突然闻讯她已离世，犹如晴天霹雳，许久不敢相信这一消息。她刚步入中年，家庭和睦，事业有成。她的突然离去，不禁让人觉得天妒英才，命运弄人。多少年过去了，从不少友人的闲聊中，还可听到对她医德的啧啧称道。

船过无痕，雁过留声。她，就是我的小老乡，一个温婉贤淑、不卑不亢的可敬医者。人虽远去，却仍然能让人竖起大拇指夸奖，真的是难能可贵……

当年，正值豆蔻年华的她，唇红齿白，亭亭玉立，如小荷才露尖尖角，一张口便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成为老师、同学们关注的焦点。课堂上她认真专注，成绩优异；舞台上她轻歌曼舞，亮丽动人；运动场上她英姿飒爽，不让须眉，堪称品学兼优、出类拔萃。不料，临毕业前夕的她，染上恶疾。我和几位师生曾一同前往医院探视，见到病榻上，她形单影薄，花容憔悴，大家出门后纷纷忍不住潸然泪下。

她，就是我之前从事中专学校教学时候的一名难忘的优秀学生干部。几十年过去了，对她的深刻印象，还定格在那风华正茂的花样年华，耳畔回响起的仍是她那银铃般的清脆笑声，还有童安格的那首耳熟能详的《花瓣雨》……

收紧思绪飞扬的骏马缰绳，我偶然发现，什么时候几片百合花瓣悄无声息地滑落在案桌上。睹物思人，情不自禁使我黯然神伤，心生感慨：百合花虽香，奈何花期短暂。

斯人已逝，幽香犹存。慎终追远，在兹念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