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叶
猎猎的江风吹开峡谷,让远古的故事破浪而来。
一条江,一轮月,构成一幅天地空蒙的大世界。一个人,畅游在这世界里,似梦似幻,他获得了今夜的自由,可以把酒对月,起舞弄清影,可以痴癫狂嗔,抛却红尘三千烦恼。
每一段江岸,都有一段不平凡的故事。
能在这春日江畔的月色里任思绪高蹈的,一下子会想起张若虚。他在《春江花月夜》里描绘了一幅绮丽玄幻的美景:月光洒进开着小花的树林,那月光,圣洁得像细细的雪粒,又仿佛流动在空气里的霜华,叫人忍不住想伸手触摸。可惜,“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帘可卷,却卷不起月光;这月光惹人愁绪,想将之拂去,却又挥之不去。怪不得写下《望月怀远》的张九龄也说“不堪盈手赠”,是呀,面对近在眼前又不可亵玩的月光,他徒劳摊开手掌,任它美丽地流逝,也无法掬起一捧送给想念的那个人。
苏轼的大江大河有点严肃,滚滚东流,气势磅礴。他临江怀古,有着曹孟德“东临碣石”的气度和凝重。而转头对于月色,又换上了满怀的柔情甚至纯真。如果月色是一条隧道,所有痴人都曾在同一个时空相遇过吧?他们的痴,像江水泼洒一地,拎都拎不起来。苏轼月夜访张怀民,管它夜深人静,他任性地去“叨扰”,谁知相知者有着相仿的情怀,对方也不曾入眠。于是一起痴狂,月光下的树影都成了水藻,一时也说不清,他和张怀民,是不是庄周的梦蝶那样——在水中浮游。赏月是一件雅事,有人相伴的赏月,更具有疗愈心灵的作用。雅人、墨客,皆拥有广袤无边的孤独,却又是最会打发孤独的人。苏轼醉酒晚归,倚门听汹涌的江涛,他想过“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一带水的尽头,不是寂寞,是一个令人向往的宁静天地。
在一条江边,古来圣贤皆寂寞。思悠悠恨悠悠,万事付水流。那是白居易的江水。从前慢,慢到离别之后音信难觅,海阔鱼沉无处问。宫女会“聊题一片叶”放进出宫的水流中“寄与有情人”。古人的心中,多希望江水满载着深情与大义,千里迢迢,流到那个人脚边,能捎一句话也好哇。“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便是李之仪这样的圣贤对滔滔江水的切切寄托。
高山有义,江水有情。所以俞伯牙鼓琴,钟子期说:“善哉,洋洋兮若江河!”一条江蕴藏着一个人的心性品质,内敛、激越、清逸、奔放……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古人的抑扬顿挫如铁马冰河叩击耳膜。我们的大江大河,是永不停歇的传说故事,是一首浩浩荡荡的历史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