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方启
一位语文老师在教我们写作时说,为文应如丘陵。山地因其拥挤逼仄,而难以舒张胸臆;平原由于一览无余,无所谓内涵;盆地围堵的屏障过多,想要突破,难于上青天;高原算起来是比较粗糙的,要想体现精髓,绝非易事;至于丘陵,有山有水,藏纳自如,峰回路转,可谓活色生香,千姿百态。
文章之道,对于我来说,至今依旧不得要领,但我很幸运地出生在如先生所给予更多溢美之词的丘陵之上。
生在丘陵之上,最初领教的应该是崎岖和坎坷。单说路,通常是忽高忽低弯弯曲曲。“山重水复疑无路”,这样的感觉时时都有,“柳暗花明又一村”,也算得上常见的景象。为什么会如此的弯曲呢?一座小山丘、一条河、一个池塘,甚至是一棵树,还有村庄人家的菜地,菜地旁的小水沟,都会冷不丁地拦住路的去处。路只能选择屈从,一而再再而三地屈从,能绕则绕。记得有一次我爬到一栋高层建筑上刻意地打量身子底下的一条路,就一条,感觉那路就如散了一地的带子,绕来绕去的,直绕得人晕头转向的。大路、小路、羊肠小道,都一样不断地起伏蜿蜒着。恰恰是这样的崎岖和蜿蜒,把沿途的风景都一一地揽入眼底。
路的起伏不平当然与地势的高高低低有着直接的关联。在丘陵上,就别指望看到危峰兀立的场景了,否则也就不叫丘陵。就算是相对高一点的地方,线条也是相当柔和的。山地和水田,阶梯一样铺展开来,总体的感觉是稳稳当当。树木是最常见的,走到哪都能遇到,不一定生长在山上,房前屋后、路的两旁、田地之间,有空隙的地方就可能看到树。那些树木,不同于深山里挤挤挨挨的树木,它们的姿态、品性,是不会被埋没的,丘陵仿佛就是一个大舞台,有足够的空间供它们展示风采。更多的村庄,远远望去,分明是一片树林,就近了,进入了,才知那里面的故事复杂了,喜怒哀乐,酸甜苦辣,哪一样没有?就因为那里面住满了人。
一不小心就会看见一个湖,天然的湖泊,都不大,有的也就是放大版的池塘。有湖的地方就少不了莲荷与芦苇,采莲和捕鱼这样的故事并不局限于水乡。在我的家乡,职业渔人并不少,他们就是以捕鱼为生。渔歌唱晚,莲叶田田,为家乡特有景象。一个从城里来的人,来到我家乡的湖边,就不想走了,租住在湖畔的一户人家,白天或沿湖信步闲走,或放竿垂钓,晚上,就着书桌,看书写作,日子过得优哉游哉,这让我想到了久远时代的“竹林七贤”。我那时有点替他的生计担忧,不工作靠什么来维持生存。他却冲我耸耸肩,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结束湖边居住时,我去看他,并为他送行。到了城里,他给我来电,说他原本是身体有病而请了长假,经过湖边一年多的休养,现在各方面都恢复了正常,他又重获活力,有资格继续迎战人生的风风雨雨。他还说,等他老了,还会到那个水光潋滟、草长莺飞的湖边长住,那儿,没有为名为利的纷扰,不亚于陶公笔下的桃花源,让人快乐无忧。
我居住的村庄,任何一个方向都有池塘,因了那些池水,村庄也便显现出几分柔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