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彩招

周末买肉时心血来潮，买了一截小肠，洗净配着瘦肉煮线面。当我喝着汤，吃着又韧又香的小肠时，我的眼睛莫名湿润了——这碗小肠汤有妈妈的味道。

在20世纪的八九十年代，农村的经济还是很落后，记忆中我们村一天就杀一头猪，我爱吃的小肠比排骨还贵，因为农村人觉得小肠可以清热解火，小肠特别畅销，一头猪十来截的小肠通常很快就被一抢而光。我们家孩子多，经济也比较拮据，所以一年也吃不上几次小肠。只有自己家杀猪时，母亲才会留下两三截，再配一块瘦肉，煮一锅小肠瘦肉汤给全家打牙祭。我不喜欢吃瘦肉，加上我是孩子们中最瘦弱的，母亲总是先给我盛满满一碗的小肠，让我多吃一点。所以有好几次一听说第二天要杀猪，母亲洗小肠的情景便进入了我的梦乡。

后来我考上了师范，每学期一般就回家两次，每次回家，母亲都会煮一锅小肠瘦肉汤，再给我盛一大碗的小肠，让我美美地吃一顿。两个在家的小妹特别期盼我回来，因为阿姐回来，她们就可以喝到小肠瘦肉汤了。有一次，母亲只买到一截小肠，她把小肠大多盛给了我，两个妹妹就有意见了，母亲说：“你阿姐出门读书就吃不到了，让她多吃一点。”小妹翘起小嘴说：“上次吃小肠汤也是阿姐回来的时候。”我听了，很懂事地把碗里的小肠分给了两个妹妹。我知道我读书的学费比较多，加上当时刚添了小弟，家里是有债务的，所以只能偶尔买点肉吃，小肠贵，平时都是舍不得买的。

再后来我嫁人了，每次回娘家，还是少不了那碗小肠汤。小肠还是有点贵，因为家里经济好了，还是吃得起的，母亲每次都是煮一大锅，让我吃个够。我发现以前总是说不喜欢吃小肠的母亲，也能吃满满一碗的小肠。对于我的质疑，母亲苦笑一下，说：“八九口人就那一点小肠，你们又那么爱吃，我能和你们抢吗？”我恍然大悟，母亲就是那个爱吃鱼头的妈妈。再后来，我去体检时医生说我体内胆固醇含量比较高，要少吃动物的内脏，我就不让母亲煮小肠汤了，母亲只能退而求其次，改煮排骨汤了。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小肠汤也退出了我的生活。没想到，再次喝起小肠汤，竟是满满的妈妈的味道。于是我和母亲视频聊天的时候撒娇说：“周末回家不要忘了给我煮小肠汤，我想吃了。”七十岁的老母亲咧开嘴笑了：“简单！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