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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5月18日

八十岁

(视觉中国)

■罗海亮

八十岁的母亲,身上总是散发着快乐的光芒,忙时翻地种菜,闲时栽花打麻将,不亦乐乎。前几天她扭伤了腰,睡眠不好,脸色有点黄。邻居冯婶听说母亲腰痛,今天一大早就过来了,特意告诉母亲,在隔壁村有一个赤脚医生,擅长治疗腰痛腿痛等疑难病症,劝母亲去看看。母亲动心了。乡下邻里之间的关心与信任,让我有一种久违的温暖感。我打定主意,陪她跑一趟,不管有没有效果,至少心里会感觉舒服些。

上车后,冯婶不停念叨,这个赤脚医生已有八十岁了,保养得非常好,显年轻,看起来不到七十岁,人特别好,对前来看病抓药的人,不分贵贱,客客气气,口碑非常好。

汽车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行驶,兜兜转转后,终于在一个村落的僻静处找到了这户人家。停好车,一位头发斑白的老妪把我们迎接进屋。房屋宽敞,摆设比较简陋,靠墙坐着好几个人,有老者,有中年妇女,有小孩。在小小的地方,还有排队等候的,这着实让我有些惊讶。

也许是为了打发等待的时间,中年妇女主动和我们搭讪起来。从她嘴里得知,她是陪同父母亲前来看病的,父母同年,刚刚做了八十大寿,平时省吃俭用,操心事又多,落下营养不良和经常头痛腿痛的毛病。男的非常消瘦,一手被搀扶,一手拄着拐杖,目光涣散,气喘吁吁,步履蹒跚,每走一步都显得分外艰难;女的几乎是被两双手连拉带拽,拖到轮椅上的,如果没有靠背,我估计她瞬间就会瘫倒在地面上。他们行走在岁月里,最后走出了满脸的皱褶和一根拐杖,还有那张随时可以休憩的轮椅。

蜗居在城市里的我,有压力和焦虑的尾随,有失落和孤寂的纷扰,离八十岁的年纪还要熬一段长长的岁月。如果有幸与八十岁握个手,会活成他们这样吗?也许比他们更糟糕吧。

过了半个小时的样子,终于轮到给母亲看病了。一个矫健的身影快速从屋内走了出来,灰白短发,红光满面,面带微笑,目光深邃,炯炯有神。听说我们是从隔壁村慕名而来,他笑呵呵地边询问边招呼我们进入治疗室。按摩、敷药,动作流畅,几乎是一气呵成。

在治疗结束后,我们攀谈起来。他告诉我们,他今年已经八十岁了,对于治病,他认为是三分药、七分养,这个“养”主要是指对事情的看法和态度,想得太仔细,就会有坏情绪。过去的事不要纠结,现在和将来的事不必焦虑,心态好了,身体才会好。“咕噜咕噜”,喝下半杯水后,他又娓娓道来。人的一生都会经历很多,每一个人都是一颗种子,管它是谷子,还是稗子或狗尾草,种下就是了,总能开出自己的花,结出自己的果。我打趣地问他,看得如此通透,过去肯定经历了些什么。他憨憨地笑着说,打从娘胎里出来,面对神秘又未知的一生,自己也慌张过、浮躁过。但上天是公平的,白天与黑夜的到来,从来不会为谁开小灶。对于一些人和事,都是一笑了之,就像鱼一样,只保留七秒钟的记忆,然后一切清零,自动删除,干干净净。很多事情,被岁月的风吹来吹去,看淡了,看开了,就跟岁月无关。

微风拂面,我的心情豁然开朗起来。路,依然蜿蜒起伏,车窗外,沿途的风景依然渐次变换,前方依然是想要到达的地方。远处的山峰,连绵起伏的边缘,融化在天空深处,云朵已无影踪,天空是湛蓝湛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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