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玲玲

“小宝，不哭，不就是考得差了点嘛，下次努力，慢慢来……”去接孩子，刚到校门口我就被这声音吸引。循声望去，一位奶奶牵着哭泣的孩子，不停地安慰着，满脸写着心疼。真好，“慢慢来”，不由得想起我的外婆，她也曾这样对我说呢。

高中毕业那年，我名落孙山。一向名列前茅的我，哪里受得了这种打击。我像缩头乌龟一样，把自己的身体深深埋进了“壳”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茶饭不思，只觉周围一片黑暗。外婆知道后，丢下农活，蹬上她的破三轮车就来到我家。那个下午，她在我身边静静地坐着，缓缓地说：“这有什么呀？不就是一次失误嘛，好多人都会这样，慢慢来……”她又说：“当年你外公去世的时候，我才五十岁出头。家里一无所有，你两个舅舅没成家，外人都说‘老崔家没戏唱了’，我也不怕，慢慢来……”那个漫长的午后，外婆说得最多的就是“慢慢来”。可也奇怪，我心底竟升起一股力量，悄悄吹散雾霾，有一束微弱的光照进来。

再后来，我终于考上大学，毕业后落户在外地，成家立业。刚生完娃那段时间，突然降临两个一模一样的小生命，虽有母亲千里迢迢来帮忙，老公也笨手笨脚地上阵，可依然架不住他们轮番哭闹。刚出生时的双份喜悦被现实击得粉碎，我吃不好睡不好，游走在崩溃的边缘。外婆得知后，给我打来电话：“两个宝宝确实不好带，家务乱就乱点吧，实在不行请个阿姨，外婆给你拿钱，不急，慢慢来……”外婆年纪大了，身体还不好，我又怎能要她的钱？倒是电话那头熟悉的“慢慢来”，像是一针“强心剂”，让我的头脑瞬间清醒，试着去调整状态，慢慢于一团乱麻中理出头绪。那时我想，不识字的外婆一定是懂哲学的，她把一辈子的生活精髓悄悄灌输给了我。

日子不慌不忙地过，孩子也在一天天长大。总想着来日方长，可等我终于能带着他们四处奔跑的时候，却收到了外婆病重的消息。我带着孩子去看她，她斜躺在床上，原本就瘦削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我摸摸她的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啪嗒啪嗒”往下掉。我问她疼不疼，她强挤出一丝笑：“不疼，你不哭，不要担心我，我这病得慢慢来……”听她这么说，我的泪更是如泉涌，止也止不住。

这些年，经过太多事，遇见太多人，“慢慢来”也渐渐成为我的“口头禅”。我终于磨成了不急不躁的性子，日子也一天天好起来，可外婆却看不到了。如果有下辈子，我还想牵着外婆的手，听她说“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