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江毅

“寄一封番批轻又轻，寄返二个艰苦钱银报答双亲，人在异乡终是客，夜夜做梦，梦中团圆。寄一封番批轻又轻，隔海日盼夜盼思念深，背井离乡汗与血，盼个平安，价值千金……”《一封番批》讲述了一个大家略感陌生的文化信物——侨批。

侨批，有侨就有批。小说《命运》中记载一件事，阿太问什么是侨批，村主任回答：华侨给你寄信还寄钱。在金融服务极不完善的时期，侨批是海外华侨汇寄至国内的汇款和家书，简而言之，侨批就是“信件”和“汇款单”合二为一的特殊载体。侨批作为南方金融史上重要的文化信物，汉学家饶宗颐先生称之“海邦剩馥”“媲美徽学”。2013年，国家档案局申报《侨批档案：海外华侨银信》并成功入选了《世界记忆名录》。

“一船目汁一船人，一条浴布去过番，火船驶过七洋洲，回头不见俺家乡，是好是劫全凭命，未知何时能回还。”沿海地区民间至今流传着华侨漂洋过海的民谣。近代以来，数以百万计的华侨背负着无比沉重的奋斗梦想远渡南洋，克服了语言障碍、文化差异等种种困难，或卖苦力，或做女工，终于寻得一隅落脚之处。节衣缩食的华侨将积攒的血汗钱以侨批的方式寄回国内，这些资金主要用于子女教育、公益事业、支付欠款、赡养老人、建造房屋。

侨批的故事中，有许多是血与泪的写照，一封侨批背后就是一个家庭伦理故事。“批一封，银二元，叫妻刻苦勿愁烦。仔儿着支持，教伊勿赌钱。田园着缴种，猪仔哩着饲。待到赚有猛猛归家来团圆……”生活的满腔辛酸，到了纸上便成只言片语，浮现了悠长厚重的家国情怀以及忠义孝悌信的中华传统美德。在《侨批故事》中，有父亲为刚出生却不曾谋面的孩子取名的；有儿子问候年迈双亲的；有父母鼓励儿子发愤读书的；也有国内侨眷盼儿早日回归的……1934年2月，马来西亚华侨冯云根在寄给妻子的侨批中这样写道：“远元男须勤功读书，切不可学恶习赌博一切，至嘱至嘱。”一封封侨批，浸透着海外侨胞的血泪和汗水，蕴含的骨肉亲情，可昭日月。

一寸山河一寸血，一纸侨批抵万金。翻阅侨批，除了浓浓的亲情，还有海外华侨的拳拳爱国之心。“凡属中国之人民，自应俱百折不挠之精神，以为政府之后盾，本无规避之可言。”华侨李璇旺在侨批中大声疾呼，家人要积极参加抗日救亡图存的运动。作家陈继明的长篇小说《平安批》讲述侨商郑梦梅“下南洋”的奋斗史，在异国他乡,郑梦梅经营批局,依靠重情守义的“中国心”，成就了一生事业。国破山河在的危难之际，华侨志士仁人的家国情怀彻底爆发,用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势，唤醒了同胞救亡图存的斗志。

共同的乡音，共同的文字，共同的情感纽带，造就了侨批独特的文化现象。在金融服务高度便利化的今天，侨批早已成为一段尘封的历史，但是侨批作为“不会说谎的历史”，浓缩了厚重的人文精神和文化内涵，凸显了中华民族家风文化的精气神。侨批的故事不仅仅属于个人，更是一个国家的集体记忆、一个民族的不朽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