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彦豪

每年节庆祭祀的日子，颤巍巍的老祖母，在神龛前摆上刀头、水果、糕点，然后点上一炷香。她叨念着谁也不懂的心事，然后把香插入香炉。焚香献祭，她所有的寄托，随着一片淡黄色的烟霭飘去。

过眼云烟。走进一间简易的制香作坊，制香大师以极为娴熟的手法，为我们展现了沾水打底、上内粉、抡香、切香、染香、晒香、跺香等十几道传统制香工艺流程，更是把“香”的神韵渲染到了极致。瞧：这个制香大师为传承中华汉香，执着坚守，使我不禁想起明代冒襄与董小宛凄美的爱情故事——

当年这一对情侣皆因爱“香”，曾经一起搜罗香药香方，一起和香，以“香”为媒，因“香”生情，喜结连理，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后来，董小宛因积劳成疾，不幸病故，享年二十八岁。爱妾去世后，是纠结，是心结，还是情结？冒襄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于是，他含泪写下《影梅庵忆语》：“忆年来共恋此味此境，恒打晓钟尚未著枕，与姬细想闺怨，有斜倚薰篮，拨尽寒炉之苦，我两人如在蕊珠众香深处。今人与香气俱散矣，安得返魂一粒，起于幽房扃室中也。”此番“香”恋感人的情话，真是令人动容啊！

古往今来，为了“香”，留下了许多美谈与佳话。如汉魏时人荀令好熏香，身上香气，可闻百步，所坐之处，香气三日不散，一时成为市井美谈、粉丝追求的偶像。又如春秋战国时期，以“香”作为雅物、礼品馈赠友人，蔚然成风。某日，曹操得到五斤上好的大食国鸡舌“香”，心想“如此好香，惟大雅之人方可受之”，于是，便遣使者把“香”送至千里之外的孔明营帐。曹操以“香”化干戈为玉帛，孔明自是一番高兴，沉思良久道：“孟德喻我应明德惟馨。少造杀戮也。”遂修书一封曰：“亮本南阳山民，能借馨育德，可与公共勉矣，复奉武夷千年高山岩茶以解劳顿。”从此，留下一段赠“香”还茶的佳话。

“香”是什么？书法家米芾一生博雅好石，如痴如癫，焚“香”拜石，闻者传为笑谈。而徐铉既是诗人亦是制香高手，其奢“香”成瘾。每当月色清明之夜，他就在院子里静坐焚上一炉自制香，以此伴月修心，不可思议。韩熙载爱香之癖也不亚于徐铉，他喜对花焚“香”，有一诗曰：“花宜香，故对花焚香，有风味相和，其妙不可言者。木犀宜龙脑，酴醾宜沉水，兰宜四绝，含笑宜麝，薝卜宜檀。”流芳至今。

如今，许多人以“香”读书会友，可增其儒雅；和人雅室，调弦抚琴，清香一炷可佐其心而导其韵；幽窗破寂，绣阁助欢，香云一炉可畅其神而助其兴。我觉得若是独处与“香”为伴，会衣需香熏，被需香暖。难怪明人周嘉胄叹曰：“香之为用，大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