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岳梅
大头山是父亲的别名。听奶奶说,他生下来就特别爱吃,总是吃不饱似的,便叫他“馋儿”。“馋”与“山”闽南语谐音,再加上他头很大,四平八稳,仿佛可以放上一个小香炉,所以后来大家都叫他大头山了。生在大山区里的我们,名字里嵌入了“岳”字,仿佛是在大头山的山川间绵延的一个个小丘。大头山爱好不少,尤以三者最为鲜明:食、笑、玩。
食,是大头山的第一乐事。12岁就被迫辍学为生计而奔波的他,最懂得吃的重要性了。他无论到哪里,都会想办法让自己和家人吃得好,吃得快乐!他最拿手的是炸食。犹记得在物资匮乏的年代,那时候父母劳作一年,年底才能领到宝贵的工分,靠领到的工分置办年货。有一年,家里的工分竟被别人家领光了。大过年的,大头山为了满足嘴馋的我和弟弟,变戏法般用朴素的食材创造了餐桌上的“动物园”:面粉和上糖与水,成了面团,然后捏成各种栩栩如生的小动物;几根香蕉剥皮后,切成小圆圈,裹上面粉,也一齐放到油锅里炸。美食上桌,我和弟弟迫不及待。“哈哈,我吃到鸡肉。”“我还有小白兔玩具了。”那金黄酥脆的快乐,至今仍是我味蕾上的珍藏。
笑,是他最亮眼的名片。生活中的每一次挫折,在他看来都是成长的养料,也能在其中找到乐趣。那年我正读初三,奶奶病重,他和妈妈不得不停薪留职回家,没有工资领,没有田地耕种,我们4个孩子都随母亲的户口,且都在读书,费用很高。为了生计,没做过烧饼的他竟然买了一台烤炉回家,带着妈妈起早贪黑地烧大饼,有时为了赶货连夜工作,疲惫的身躯一闲下来就能睡着。即使这样,他的脸上依然始终洋溢着笑容,还经常边做烧饼边讲故事。他开玩笑说自己像七节的火车在上坡——一直冒黑烟,说到这时眼里闪着光、嘴角带着笑。他总说生活太有意思,每一种日子都值得回味,不论日子的好与坏,都用痛快的笑作为回馈。
玩,是他探索世界的方式。自打我记事起,他就一直在玩。在田里捣鼓自动化灌溉;到广播站当广播员,把广播变成无人在岗也能定时自动播放,让村民感到惊奇;初去水电站工作时,通过仔细观察试验,修好了两台废弃多年、连工程师都修不好的水轮机,为集体创造了价值。家里有这么一位“大玩家”,我们很难不深受感染,也玩出了许多生活的精彩。
大头山的爱好远不止于此。他讲述的故事,从历史名人到乡间逸事,无不生动有趣。端午节鼓岭之行,他背诵诗歌,点评我的散文,那份对知识的热爱与记忆力的惊人,让我敬佩不已。
父爱如山,这座大头山,是我生命的原点。在我们面前,大头山从未言“爱”,但他的高度,足以让我们每一个“小山丘”敬仰;他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也像山涧细流,流淌在我们的血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