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美聪

“家庭是人生的第一个课堂，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这句话大家都耳熟能详，而我，则是在长大后才慢慢领悟到其中的奥义。

小时候，常常见父亲吃哑巴亏。20世纪80年代的吴田山挨家挨户大多以务农为生，为减轻农作物运输压力，父亲咬咬牙鼓捣了一辆嘉陵125，并且加以改装——套上运输架，成为村里首辆运输摩托。可谁承想，刚买回来没几天，左邻右舍便轮流借车。结果在自家需要运香蕉、饲料时，还得父亲自己搬。

面对母亲的抱怨，他却总说：“傻人有傻福，天公疼憨人。讨便宜的，未必真讨便宜；吃亏的，也未必真的吃亏。”当时我还小不知其中深意，直到后来有一年农忙时，父亲因为腰伤无法下地，左邻右舍自告奋勇每家一天帮衬着母亲，才收完几亩地的甘蔗。这便是父亲所说的“吃亏便是福”吧，看似吃亏，实则收获更多。

父亲平等对待子女，他总说：“家伙分勿平，打到‘廿九瞑’，对待孩子可要公平，不然孩子长大可会闹矛盾的。”让子女平等接受教育，如今看似平常，但对于当时面朝黄土背朝天还身背债务的家庭而言，无疑雪上加霜。但父亲眉头都不带皱一下，就骑上嘉陵摩托载着姐姐去缴费、报名。如今再回首过往三十几年，我们姐弟俩一直亲密无间，无疑是父亲当年种下的好果。

父亲的教育是温柔的，也是倔强的。上中学那会儿，就有人劝父亲，早点让孩子回家帮忙，他就可以早一些卸下重担。我的学习成绩一直不太理想，尤其是“主科”数学——小学四年级时数学期末考试成绩就曾不及格，初高中的数学摸底考试不及格现象更是屡见不鲜，不少人认为我“不是读书的料”。但父亲从未劝我放弃学业，他总对我说：“输人毋输阵，输阵就歹看面。做任何事情都要拼尽全力，才不会遭人看轻。”说罢他又骑着那辆嘉陵摩托送我们踏上求学之路。

当时交通不发达，只有一条路可通往学校，一路上都是货车，还得穿过一段林间土路。晴天还好，无非粘一身灰尘。但如果雨天，就要面临一番挑战：林间土路坑坑洼洼，父亲不仅需要眼观六路，还得在泥泞的土路中依靠双脚苦苦支撑、滑行。寒来暑往，风雨无阻，父亲凭借一股韧劲为我们保驾护航。也正是在父亲的影响下，我格外珍惜学习机会，不惧怕每一次挑战与失败，走出吴田山，一路考上大学，当上人民教师……

都说父爱如山，母爱似水。但在我看来，父亲的爱更像水，涓涓细流、润物无声，将他的“闽南智慧”源源不断地注入我的生命中，灌溉我茁壮成长。看到我们不洗碗，他会说“家治宰，趁腹内”，并以身作则刷洗碗筷；看到我们不做作业，他会说“少年袂晓想，吃老毋成样”，让我们从小就得养成好习惯……

随着时代的变迁、祖国的飞速发展，如今的小山村早已接上一条条水泥路，家家户户盖上新楼房，我们家也从父亲最早的嘉陵125换上了小汽车，然而那些从父亲日常为人处世中流淌而出的看不起眼的智慧，却一直在生活的细枝末节中影响着我，带给我成长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