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欢
“外婆,我都快比你高啦!”这是我三年级时见到外婆说的第一句话。外婆说:“对呀,你也长大了,长大了就要听话了,要听你妈妈的话,知道吗?”我每次都会乖乖回答:“我知道了外婆。”在我的印象里,外婆不是很高,瘦瘦的,黑黑的,抱起来时硬硬的,还有,外婆的脊背上,好像总有放不下的重担。
六七岁的时候,暑假时总是和妈妈一起去外婆家住上十几天,外婆的家在农村,四面环山,但也是有耕种的土地的。暑假正是花生收获的季节,外公外婆和妈妈三个大人会去地里拔花生,拔完后用板车人力拉回家门口,我和弟弟就负责把花生择下来。弟弟比我小,好动,待不住,总是择到一半就跑了,去河边玩水,去房间里看电视,或者去捞井里的西瓜吃。小孩子总是有奇奇怪怪的攀比心理,我也是不例外的,看着弟弟那么舒适,那么快活,我也耍起了脾气:“我不想择了!弟弟老是去玩,不干活,为什么我要一直择,不公平!”妈妈是个暴脾气,听了这话就要骂我,外婆摆摆手,示意算了,然后自己走过来,拿起我手里的花生,边择边说:“你们现在的孩子啊,可享福啦,我以前呐,都是要去田里割猪草、种地的,哪有这么好,在阴凉的地方择花生噢。”那时的我只觉得是说教,不喜欢听,外婆还没说完我就跑进屋里看动画片了。
我上初中后,我们离开县城去了市里,没有了班车和小小的电瓶车,外公外婆遇到赶集的日子时,就两点起床摘菜,洗干净后,用工地里那种推车,将菜都放里面,四点钟从村里出发,走上三个小时的山路来县里卖菜,外公在前面拉,外婆在后面推,慢慢地从天黑推到天亮。下午一点时吃两个包子,再走三个小时的山路将车推回去,而这一趟,可能也就挣个七八十元,甚至更少。
高三那年暑假,外婆生病了,我回村里照顾了几天,村里很多都不便利,我待了两天,便要求回县城收拾收拾东西再来照顾外婆,实际上是想在县城里喘口气。那天天黑了,表哥开电瓶车带我出村,路上没有路灯,没有人,没有月光,一片漆黑,只有虫鸣和偶尔路过人家时的狗吠,从山旁边经过时,我想着会不会有蛇。那天我紧紧攥着表哥的衣服,煎熬地走过了那一段路。那时我才知道,外婆那三个小时走的是什么样的路,她会害怕吗?我好像没有问过,现在也没有机会问了,外婆已经离开我两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