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慧彬

女儿，我有千言万语想对你说，脑海中盘旋着的那些絮絮叨叨的话，却无法吐出半句。听说，最受欢迎的妈妈必须具备两个条件：做饭好吃，话不多。于是，我把爱都撒在了每一天的饭菜里。

有一阵子，你不爱吃饭，瘦成了皮包骨。我愁得头发都白了。忽然有一天，你眨巴着闪亮的大眼睛，向我点菜：“妈，我要吃糖醋排骨。”我赶紧跑去菜市场备料，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家煮菜。你绝对想象不到，我是带着怎样的复杂心情完成这一切的。这么说吧，当时的心情，前调是大大的惊喜加上强烈的难以置信，中调是忐忑不安混合加油鼓劲，后调是10%的期待搭配90%的不要命。无论最后会做出怎样的黑暗料理，我都必须全力以赴。

我知道，让你喜欢吃我做的菜不容易。我厨艺不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你可能想不到，在做出让你竖起大拇指的那盘糖醋排骨前，咱家的垃圾桶里堆放着多少焦黑的猪骨。你也可能猜不到，如果猪会说话，它会怎样咒骂屡战屡败却又屡败屡战的我。我不会告诉你，我是靠着一碗万能糖醋汁抓住了你的胃。1匙料酒、2匙生抽、3匙白糖、4匙永春老醋、5匙水，如此简单的调制方法，我却是翻阅了无数菜谱才找到的。如果有照片拍下我当时的神情，就算不是范进中举的癫，也该是金庸笔下的大侠得到武林秘籍的狂。我十年磨一剑，只为博你一笑，就如同外婆当年竭尽全力博我一笑。

恍惚间，耳边又响起我稚嫩的童音： “妈，我想吃‘拍黄瓜’。”外婆的回答始终都是：“好咧，我马上做。”印象中，这样的对话占据了我的整个童年。

那时候，外公外婆每天都很忙，但只要我说想吃，外婆就会立即停下手头的事情帮我做。

外婆总是拉着我的小手，去屋后菜园子里摘两根最鲜嫩的黄瓜。她把黄瓜洗净，去头尾，放在砧板上，用菜刀的刀背拍打黄瓜，将其拍裂。把拍裂的黄瓜切成2—3厘米的小段，放入碗中，加两小勺白糖用手抓匀腌制15分钟。另取一个碗，放蒜末、干辣椒，加入热油激发香味。加适量食盐、生抽、香醋、白芝麻，用勺子搅匀备用。把炸好的花生米和调好的味汁倒入腌好的黄瓜中，抓拌均匀，酸辣脆爽的“拍黄瓜”就做好了。

每次吃“拍黄瓜”，我都能多吃一大碗饭。这道菜成为我童年贫困生活中的一抹亮色。

我常常想，我们就像两颗被投进同一口井里的石子。你我的生活总在某个刹那呈现出惊人的相似。

而我想不到的是，终有一天，我会用两道菜来概括我的人生。“拍黄瓜”教我感受被爱，“糖醋排骨”教我表达爱，而这两道菜的灵魂，叫“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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