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钊

历史，是一部永不完结的著作，每一页都写满了无数的故事和细节，我们能在史书记载中触摸到历史坚硬冰冷的骨架，却难以抵近历史最柔软温暖的血肉，当我们打捞起潜藏在时间长河里的历史细节，往往能一瞥多姿多彩、活色生香的历史世界。著名历史学家李孝悌所著的《琐言赘语：明清以来的文化、城市与启蒙》一书，走进明代洪武年间到“五四”白话文运动的历史，撷取史海里城市社会、思想启蒙和文化等细碎浪花，用御制文集、经世文编、戏曲民歌等中隐藏的历史细节，呈现城市里热闹、世俗、真实的市民生活，不断丰富着我们对历史和文明的想象。

不同于为人所熟知的宏大历史叙述，古代文人笔记往往保留着很多未曾被注意过的局部、日常与细节。该书书名源自并称为金陵“笔记双星”的两部明清士大夫笔记《白下琐言》和《客座赘语》，作者以解读两本笔记为主要切入点，融合官方史料、戏曲民歌等材料，以历史深处中琐碎的只言片语，呈现近代社会生活中最细微精妙之处。当然，注重历史细节并非书写视角和意义的缩小，而是将历史片段放在近代中国形成，乃至世界发展的框架之下，将散落在历史尘埃里的珍贵信息串联成珠，呈现出真实可信近代化世界从萌芽、发展到形成的过程。笔记就像一本宝藏，记载着其对社会生活、情感和世界的独到见解和感悟，不同的学者用不同的视角和逻辑，提炼出的内容总不乏深意和新意。在《〈白下琐言〉：19世纪的南京记事》中，作者除了基于文本对晚清文人甘熙家世背景、思想观念等方面进行细致剖解，并将该书与《客座赘语》细微处进行对比，呈现身处两个不同时代的作者在人格特质、思想信念上的不同，进而反映出时代风气的变迁。

英国著名学者马丁·雅克曾感叹，中国拥有一个鲜明的特质，就是历史延续性。全书共有八章，无论是导论中西方学界对中国研究中的社会史和文化史的转向和融合，还是三四章带有地方志色彩的笔记小说的研究，还是最后两章围绕近代以来文化和思想启蒙展开论述，虽各有侧重、各有特点、各有精微，但却是构成同一主题的整体，追寻各阶段社会生活中的独特脉络一直向前，所见乃是一幅更加真实、生动、立体、全面的历史画卷。当强烈的启蒙风潮来到清末，白话文运动成为当时先进、有变革意愿的知识分子实行社会变革的具体实践，在作者看来，文学变革，让白话不再是判断雅俗、上下的准绳，通俗文化被提升到和上层文化等同的地位，由此诞生了一个崭新的文学世界。

一本优秀的历史研究著作，所传递的绝不只是撇清沙砾的历史知识，而是教会我们一种从历史寻找未来方向的思想和方法。当我们从活色生香的近代化世界出发，从细节中挖掘历史真相，进而理解今天的由来，并对未来作出一定预判，找到一条走向远方的正确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