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泽
我阅读的第一个窗口是语言。透过这个窗口,我首先直觉文本的优劣。
语言是各种文体文学作品最基本的载体。不管读的是小说、散文或是诗、散文诗,我以为简洁、精练是第一要素。作者必须惜墨如金,让每一个字都使用得合理、妥当,这也是我对于作品的第一要求。
鲁迅先生说过:“写完后至少看两遍,竭力将可有可无的字、句、段删去,毫不可惜。”语言的精练、准确运用关系到语言能否鲜活、动人,从而关系到作品能否成功,绝非可以随心所欲,一挥而就。西班牙诗人马查多以为“诗歌的实质”“在深层的精神冲动”,他还提出“缓慢地放妥词语”。唐代诗人卢延让的《苦吟》有句曰:“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生动地描述了精心选择文字准确表达的必须与艰辛。说的是诗歌,其他文学作品同样需要严格锤炼语言。基于此许多作家,即使成为大家、名家,也还是经常练笔。
当代著名作家贾平凹至今书桌上放着一个很小又很厚的笔记本,这是每天练笔用的。三五个句子,随时想到随时写,不为作文,不为发表,只为练笔。已故散文诗大家李耕先生生前每天都要在台历上写一篇散文诗,保持写作状态,形成练笔习惯。我本人每写出一篇作品都要花费许多时间精力在语言的推敲上。有时以为可以了,放几天再一看还是不尽如人意,又改。尽可能改到精练、新颖、形象。
应该以一种如琢如磨的“工匠精神”持之以恒刻苦磨炼语言的硬功,从读书学习到在创作实践中不断提高是获得语言硬功的主要途径。
文学语言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文学理论家伊格尔顿曾经说过:“新的用词和新的句型表示出人对现实的新的态度……从而在人们眼中展现出一个全新的世界。”作品语言的详略、张力、生动、诗性、风趣、幽默等等也是作家、诗人常常要记取的艺术表现,也是读者需要注意吸取的营养。
读鲁迅先生的《野草》,其实是在读心灵炼狱中的鲁迅和从伟大的“孤独的个体”的复杂体验中升华的鲁迅的哲学。艺术上,鲁迅所说的“措辞就很含糊”,是他的《野草》语言的一大特色。例如《题辞》,作品充满了矛盾与对立:“明与暗,生与死,过去与未来……友与仇,人与兽,爱者与不爱者……”“地面”只生野草,“地火”“在地下运行”。“地面”“地火”分别象征黑暗社会和潜在的革命洪流。作品中语意常常一正一反,否定复肯定,反复无常中直剥出事情隐蔽的根蒂。
我认识一位中学语文老师,他有一个“癖好”——寻找名家作品语言的瑕疵甚或语病,他挑剔得对,名家不但虚心接受,还感谢他。在语言方面声名赫赫的作家都难免有疙瘩,何况一般作者。就我个人的创作而言,写了几十年,“瓶颈”还在语言。
那么,我开卷,能不睁大眼睛读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