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伟平
有故事的记忆常给人长久的回味,每每触景都能情不自禁。这不,什么时候,每年十一月十一日,成为民间戏称的光棍节,也成为全民自发购物的狂欢节。弱水三千,节里有一瓢,唯我和我的爱人两相知。
时光可以回拨,人生不行。三十年前是我谈婚论嫁的年龄,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这公婆不单指双方父母,也是举行婚礼的良辰美景和风俗仪式。
择一吉日,民间有专司的师傅,按风俗一般要去请个上上签,师傅入座淡定念念有词,易经八卦,结合双方生辰八字,拈来一个宜举行嫁娶的日子。生长在农村,我没有上过幼儿园,不怕笑话,幼儿园三个字都很少听说过。这被当前国际通行称为学前教育阶段烙在我记忆最深的,是经常被叫去参加村里某家娶媳妇的结发仪式。新婚夫妇并行坐着,前面放一个簸箕,那年代穷,偌大的竹篾就放几颗红枣,寓意对新郎新娘早生贵子的衷心祝福!按长辈示意,我拿一根红绳子,一副木梳,上下左右比画两下,说一句结发夫妻百年好合祝福的话,结束时,旁边有人会塞给我一张崭新的二角钱。当然,福建闽南大部分农村喜事一般放在临近春节,相对没有春播秋收那么繁忙。这时候,深冬加深夜,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线和两粒红鸡蛋举案齐眉,我是怎么把它们装进肚子,一点点细节都想不起来,倒是那香喷喷的乡愁味,后来走南闯北品尝过不计其数的各种面线,都找不回。
岁月荏苒,轮到自己的人生大事,良辰美景奈何囊中羞涩,占个黄道吉日竟然要五元人民币,在厦门举办,特区得风气之先,这钱我还是想办法把它给省下来。正所谓穷则思变,忽然想起在福建师范大学念书时选修过一门课,《周易》课上,张善文老师对学生的不解百思不得其解。“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其实我只养蒙了这一句,即便如此,也不过是一知半解。我还是壮着胆子把它拿来给自己圆场,幸运的是爱人一家子都很开明,让我自己决定举办婚礼的时间,于是乎,我们商定下公元一九九三年十一月十一日晚十八时。我最初的想法是这个时候,还有一个好处,厦门的气温还能短袖应对,如此一来 ,新郎官只要一件新短袖衬衫就可以搞定,袖子也省一截!
婚礼如期举行,学校分给一房一厅,墙壁门窗同事朋友帮忙粉刷,灶台一张小桌子就容纳盐酱油醋,像鲁迅忽然想到之类的杂感,连省略号都常常给省略了。周先生是把喝咖啡的时间都用在读书工作上面,我喜欢鲁迅的这种文体风格,放入工作生活就是实体性思维,去掉形式的累赘,仪式感反而更Q弹韧性耐嚼,更显烟火生活的底色。记得当天晚上,我们在一个大众酒家大厅围个方块,邀来双方同学和同事四十多位,那时年轻人正流行唱卡拉OK,酒店大厅正好配了一套现成的音响,不知谁先提议,一个个抢起话筒,轮番唱起KTV,新郎新娘倒好像是来参加朋友的一场Party。歌声嘹亮,吸引了其他店客纷纷加入,有唱的,有跳的,有鼓掌,有啦啦队。移去隔离屏风,有缘人一起分享随喜,人生嗨嗨直播起来。我们一场婚礼变成了一场欢乐盛宴。今来思之,光棍节脱单购物节狂欢好像早早就与我们心有灵犀,在艰难的日子埋下种子。
“再过二十年,我们重相会,伟大的祖国,该有多么美……”这优美的旋律长久相依萦绕心头,应验了作家吴伯箫写的“感人的歌声留给人的记忆是长远的”。唱者的声音、形态、笑脸满堂洋溢开来,沉浸般地穿透,把著名作曲家谷建芬《年轻的朋友来相会》演绎出今天AI的范式。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婚礼记忆,每个人有每个人温馨的记忆,现在日子好了,这些留在生活相对困难时期的琐碎,反而经常衬托出新时代玉汝于成的宏大叙事。歌中一句“光荣属于八十年代的新一辈”至今挥之不去,以至于在“80后”“90后”面前,有时难免抑制不住王婆卖瓜自卖自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