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鸿

王小柔的《爱上动物的理由》读来有趣得很。有趣从何而来？从王小柔笔下以动物为核心或主角的诸多点滴而来。公鸡“糖三角”专挑穿着不怎么讲究的老太太，追着人家啄人家脚后跟；忽见三只纵纹腹小鸮并排站在枝丫上，不敢出声的她狠狠掐自己一把；家中鹦鹉飞着、蜥蜴跑着，一个家如动物园般，自问是不是能不上班，改为在家收门票。

有趣乃因为动物们经常带给我们意想不到的惊喜。也许，它们的存在正是给人类带来惊喜乃至幸福的重要源泉？许多时候，王小柔没有明说，却通过一个个故事郑重且诚恳地说着。读着，读着，幸福的感觉就无声地润泽了心田。与此同时，快乐亦从有趣中来，《爱上动物的理由》让人读得引人入胜，惹人遐想。通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观察，成就它内含一篇篇饱含细节、携带温度、感情丰沛的散文；散文后头的科普讲解，让它不被情感全然罩住，拥有牢固、扎实、可信度高的知识基础。因之，九万字左右的篇幅，我想一口气读完又舍不得读完。这些画面是王小柔对生活既有意又无意的截取。写作素材的提取，当然是有意。情感的根深蒂固，让提取素材成为信手拈来之事，无需特别费力。王小柔可以，我们不也可以？

有趣的背后，伫立着一份情感。有了它，才有包容与理解，才有别人鲜有的耐心与细心，才有不遗余力、竭尽所能的保护，才有一次次、一遍遍尊重其天性的乐观其成。这是源于平等意识的尊重。

《我陪雨燕长大》令人一咏三叹、叹为观止。在文章里，王小柔写道：“家里加热垫、软毛巾、垫纸、人工鸟巢、鹦鹉奶粉、昆虫粉、面包虫……一应俱全，这些全是为了让那些从高空掉下来的小家伙能尽早恢复飞翔能力，重返蓝天。”每次雨后或者雨稍小时，外出转转寻找掉落的鸟儿捡起，成为她的习惯，这个习惯让她遇到这只小雨燕。十五天里，两个小时喂食一次，照顾一次，关心一次。十五天过去了，小雨燕会叫也会飞了。分别的时候也快要到了。怕小雨燕赶不上迁徙的大部队，她伤心落泪。转念一想，付诸行动，她踩自行车往郊外奔去，要追上这城市最后的雨燕群。当找到收尾的队伍时小家伙还在睡觉，她再一次掉下眼泪。忽然，它瞬间感受到了什么，一飞冲天，融入同伴中。忽然，它又从天上折返，缓缓围着她盘旋，一边飞翔一边打量她。临走前，它留下一坨屎作为最后的礼物。“它挂在我的胸口上，那颜色特别健康！”人与鸟的故事竟可以如此感人。

在这部书里，有年少时光的往事追溯，此时王小柔是懵懂的孩童；更有文图并茂的当下刻画，此时王小柔已是母亲的角色。时光会流逝，不会消逝的是对动物的爱。这份爱不仅不会消逝，反而会随着与动物的交集越来越多，变得越发浓烈、深厚，乃至不可替代、不可或缺。换言之，这份爱早已融入王小柔的生活乃至生命深处。

品读王小柔《爱上动物的理由》，绝不仅仅为了对理由进行归纳、提炼。理由源于情感，具体来讲，源于常人鲜有而她打小就拥有的爱意。爱意并非与生俱来，而是后天与小动物们朝夕相处、耳鬓厮磨甚至如胶似漆中生发出来的。在嘈杂、功利、倥偬的现代社会中，这份爱意达至的还是一种境界。摆脱世俗功利，直指澄明内心的境界。喜读此书的读者，定会被它引领着，在日常生活中收获不一样的风景。

我记住书中许多话，那些她早已和动物建立深刻关联、同呼吸共生活的话。她说：“和动物对话，看见生命里最纯净的坦然，不需要宠溺与依赖。”这是风景，更是极其重要的精神启发。由此可知，除了爱还有什么？还有感激与敬意。爱是给予，感激与敬意是获得。如果从来不给予，何以获得？

《爱上动物的理由》是极好的孩童读本，尽管它并不专为孩童而写。与此同时，它同样是可以且应该被成年人视作可以带来启发的作品，兼有文学与科学的双重属性。它不是有意虚构的作品，而是根据自己多年经历写出的纪实作品。观察动物并且在心中为它们留出必要的空间，不必非得跑到原始森林或荒郊野外、人迹罕至之地不可。爱上动物的理由千千万万个，这要让其中任意一个在心中扎根，即已足够。爱上动物不是多么高深遥远的情感，只需在某个时刻伸出一只有力的手、投出一个柔软的眼神即可。读之，我们可以一次次扪心自问：内心的柔软在哪里？怀抱柔软的人，可以做哪些力所能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