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天敏
在闽南一带,霜降这个节气的到来,是入冬进补的标志。传统的观念,就是在这入冬的门槛上,吃些补品是最有效的,比起其他时日来,对身体的助益更大,于是,就杀鸡宰鸭,用四物(当归、熟地黄、白芍、川芎)熬汤来烹饪,准备以强健的身体来应对严冬的到来。
老家小镇的镇民们,比平常日会欢快许多。街镇上多是木砖结构的瓦房,楼房以两层的居多,而家家户户,厨房全都安设在一楼,一间间房屋都是毗邻相连的。因此,霜降这天,各家各户最忙碌的地方就是厨房了。此时,凛冽的寒风阵阵吹来,有些家庭的煤球炉上,已经坐着瓷钵或者陶罐,慢慢炖着补冬的鸡鸭。那溢出的香气在街巷胡同里飘散,不由得让过路人翕动一下鼻翼,深深吸着这酽酽的香味儿。霜降进补,小镇也像打了鸡血一样,浑身充满着活力。
我家宰杀的是一只雄火鸡。对于这只雄火鸡,我有些不舍。它在我家也有些时日了,我从野外拾来菜叶和高粱穗给它吃。它爱啄食几下就昂起头咕噜噜地叫几声,脖子上一粒粒的肉珠子球在它叫唤时变红了,柔软的鼻子也一样。它很骄傲,爱在院子里张开翅膀打着旋转,还弹动着翅膀发出节律感很强的声音来……
小镇子在这天的烟火气比往日浓厚些,全镇的禽畜们全都竖起耳朵在谛听,连脚步都显得趔趔趄趄的。霜降这天,我们这里的习俗是早餐午餐随便对付一下,晚上才隆重进补。我家晚上9点才进补,吃完就去睡觉,说是这样才会让身体完全吸收。那年月,备一份滋补品很不容易,母亲要把它的效用发挥到极致。晚饭后,母亲叫我们兄弟几个,有露天电影看就去看,或者去下象棋,或者到外面走走,反正不能早早去睡。
好事总成双,附近驻军往往会在霜降这天放映电影,地点就在离家不远的海仔埔,部队做队列训练的大操场。我们呼朋引伴,搬凳带椅地快乐前去,而母亲则在家里继续忙乎着干不完的活儿。等看完电影回来,北风正猛烈地吹着,从一些有线广播的喇叭里,传来《白毛女》中喜儿的唱词:“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这些乐调,和日见寒冷的气节很是相应。我们兄弟俩跨进家门,母亲就唤我们到厨房,她从大吊篮里拿出几束面线,掺杂在煨着药汤的雄火鸡中,然后搅拌了几下,就一一捞出装在八角碗里。我们就在桌前呼呼地吃了起来。吃完后,母亲就赶我们去睡觉,还要掖紧被角。
我躺在被窝里,浑身的热气,被那只雄火鸡搅得四溢蒸腾。母亲希望我们快快长大,也许,那“唔唔睡,一暝大一寸”的祈愿,不只是对婴儿说的罢。
霜降进补,小镇飘香。往昔的这个节气,令人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