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网  泉州晚报  泉州商报  今日台商投资区  旧版入口






2024年11月06日

大地遍布苍耳

■商艳燕

秋风吹过,大地遍布苍耳。放眼一望,苍耳、曼陀罗、狗尾草,这些乡间野外的寻常身影,拉起手连成片,在风里摇出瑟瑟秋意。

八月之后,苍耳在大地上四处跳跃。从坝上的闪电湖畔,到县城的乡间小路,从城市街角那片拆而未建的荒地,再到远郊校园一侧的村边,无论我怎么走,都仿佛童年走过秋草蔓延的山间一样,苍耳自己粘上了我的裤脚,像个顽皮的孩子让我带它去远行。苍耳生活在我的童年里,也依然牵绊着我中年的岁月。

很多年我都没有见过苍耳的身影,它仿佛是被遗忘了的儿时伙伴。这些年忙碌着孩子的成长,沉浸在生活与偶尔的远方,新鲜的东西占满了日子,朴素的从前渐行渐远。这两年逐渐迷上植物世界,把儿时的素心重又拾起,于是苍耳便奇迹般地一次次闯进我的目光与我偶遇。或者,是心有所想,便有回响吧。

八月时去闪电湖,湖畔沙地上乱长着些苍耳,喊孩子来看,他感叹:“终于亲眼见到苍耳了。”

从前我们都在忙些什么啊!这些年带他走过很多路,大概只顾着看鲜艳的、奇特的观赏植物,而忘记了去野地上发现平凡而可贵的生命。那段时间我总是愿意去荒地、山野、角落、乡村,去寻找久远的记忆,短短的路总是被停下的脚步一次次拉长。这样的地方像是被人遗忘的故乡,用古老的植物轻声唤着我的乳名。我看到故乡遥远的棉花田在平原上似云般洁白,我看到儿时远行的伙伴又一次躺在草地藏在树间。山间的风吹开了春日的桃花,也叹别了秋日的酸枣树,记忆如菟丝子缠上时光坚硬的当下,岁月不可说,一说就有雨来打湿眼眶。

我读《诗经·卷耳》,里面写道: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这是妻子怀念远行丈夫的诗,意思是采呀采卷耳,总是采不满一筐。想念远行人,筐儿丢在大路旁。妇人在采卷耳的时候,想起在外辛劳的丈夫不禁唏嘘感叹。我看到卷耳二字,心就回到了童年。《诗经》中常常有植物的身影,寄予着人间无尽的欢喜哀愁。

我捏起一枚枚苍耳,纺锤形的种子外被一层毛刺覆盖,它并不扎手,这只是它黏附的本领。我捏起苍耳,没有离愁,只有丝丝岁月远行的惆怅和重见老友的欣喜。那是童年的苍耳,少年的苍耳,故居的苍耳,山间的苍耳。童年消失了,少年远去了,故居不复存在,小小的山坡只依稀出现在梦里。然而,那一颗颗长满小刺的苍耳始终粘在裤脚上,竟从昨日来到了今天。

--> 2024-11-06 3 3 东南早报 content_107766.html 1 大地遍布苍耳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