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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1月15日

老树的记忆

(视觉中国)

■林文凯

家门口的老树已有百年之久,树冠大如屋盖,树纹深深留有岁月侵蚀的痕迹。树杈裁了又长,长了又裁,依然茂密如初。家人在老树下的辛苦忙碌,老树记得清清楚楚。

老树记得常有一个老者,他是我父亲,坐在小凳上,弓着背,抽着老烟,专注地择菜,把完好鲜嫩的菜叶挑出来,破损的留下来养鸡鸭或喂猪。有一次,父亲挑回一堆蔬菜,有包菜、萝卜、生菜、芥菜等混杂在一起。我拿个小凳坐在他身边,爷俩一起择菜,精心地挑选分类。头顶的老树见证了父亲的生命轨迹。父亲高中毕业回到老家的中学代课一年多,后来到某镇茶厂帮忙做事,再后来追随一个茶老板,帮他收茶、烘茶;最后又回到家乡,开垦荒山,种茶种烟,把身心托付给这片温暖的土地。

父亲就像这棵历尽沧桑的老树,年轻时枝繁叶茂,英姿飒爽;中年遇到坎坷磨难后,省悟明了,把根须深扎脚下厚实的土地,才有如今结实的身板。坐在父亲身边,我很享受父亲的唠叨。“人到中年,不熬夜,多锻炼,照顾身体,为以后有个好身体过渡铺垫。”“人生知己难得,有些人年轻时激情满怀情在利在,而年老时变成利在情在。”我点头赞同,记住了父亲的人生箴言,继续慢慢地择着菜。身旁的老树静默不语,深深的树纹记录着父亲的只言片语。

老树还记得我不眠的夜晚。我读大二那年,妹妹高中毕业,弟弟初中毕业,都要升入高一级学校读书。家庭负担明显重了,单靠家中茶叶、烟叶的收入供给三个孩子读书,远远不够。母亲为了多赚点钱添补家用,夜间会出去揽些碎煤块、挑砖块之类的重活干。依稀记得那晚奇热无比,白天烤热的大地似乎还在冒着热气,仅有一点风儿游丝般浮动,老树上隐隐传来鸟儿躁动的声音,撩拨着不眠之人心中的躁气。我特意拿张凉席铺在楼板上睡觉,轻掩着门,透点风,也等母亲回来。我静静地躺着,脑海里的星星数了千颗万颗,依旧难以入眠,往事一幕幕浮现。

那些年父亲外出打工,家里的农活往往是母亲一人完成。她独自上山采茶叶,肩挑茶青到集市上交易;独自完成烟叶的种植、晾晒等农活。有时母亲刚采完西边山上的茶叶,还要马不停蹄地跑到东边的山上收集烟叶,其间来回的山路就有四五公里,母亲是如何忍下这一路的酸痛呢?我常感觉母亲身体结实,总有使不完的劲,从不叫苦喊累。现在想来,母亲的苦与累,已化作汗水泪水深藏心中,她的时间表里没有休息的安排。想着想着,我的眼角不禁润湿,靠墙斜躺着,迷迷糊糊打个盹。当我再次醒来,凭窗看到的是漆黑无边的夜,无情地剥夺了我的睡眠。四周幽深寂静,偶尔能听到老树上掉下一片片黄叶的窸窣声。夜已深,而母亲未归,我忐忑不安,久久地站立窗前凝望。黑夜里的老树显得特别高大结实,像一个慈祥的老者,忠实地站立老屋旁,守护着家人的三餐四季,风雨人生。

如今老树更老了,但它依然茁壮挺拔,枝叶繁茂。老树保佑着家人,带给家人温暖平安。老树的记忆也成了我的记忆,它还将默默地庇护家人,守望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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