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剑青

闽南家乡的入冬时节，寒风呼啸，气温骤降，耕田耘地的家乡人明白，一年来最后一次的收成必须尽快地归仓，番薯作为耐寒作物往往被家乡人放在冬季的末端来处理，况且其“火候”也一定要经过寒霜的考量与掌控之后，才会变得更加甘甜。

岁月深处，冬天的清晨时不时被薄雾笼罩，家乡的天空之上，总有些许云盘旋、流转，像许许多多记忆萦绕脑海一般，“剪不断，理还乱”，那些挥之不去的生活场景，如影片一般演绎。

家乡地处闽南山村，因山地多、土地贫瘠，家家户户都栽种番薯，因其耐寒、耐碱、耐酸，不择土地的肥沃与否，有着顽强的生命力而深受村民们喜爱。

在那饥荒的年代里，番薯是村民们一年四季的主食。栽种多了，收成也就多了，村民们常常把那些小块的、不成样的番薯洗干净加工成淀粉，也就是人们所说的“番薯粉”，它在一天三顿中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可以用来做粉团，可以用来包粉蛋，可以用来煎成粉饼……可以说是家庭的日常必备品，是厨房里的关键食材，是餐桌的辅助配料。

每到冬天，庄稼人就开始忙碌着掘番薯，大人小孩都出动，将一担担的番薯挑回家。昏黄的灯光下，祖母将洗好的番薯块放在篓筐里，端坐在长条椅子上，用双手紧紧握住一块块番薯，将其与架在长椅上的带着“小钉齿”的铁磨器来来回回地摩擦着，直至磨成粉末状为止。然后再用清水将番薯粉末搅碎、过滤，经过两天一夜的沉淀后把水倒掉，水干之时，缸底便出现了一块平铺着的、湿漉漉的大粉团，大粉团被挖出捏碎后，再经过几天阳光的烤晒，雪一般洁白的番薯粉就做成了。

洁白的番薯粉，清香、纯正、绿色、健康、有营养，成了城里人最青睐、最喜爱的食材之一。依稀记得农家人最淳朴、最具仪式感的是擀一顿番薯粉来吃，人们用这种形式，就像是北方人吃饺子一样，辞别了一年中的最后一天——除夕，又做好迎接新年到来的准备。

除夕（闽南语“年兜日”）吃“擀薯粉”，是闽南地区从早期就延续下来的习俗，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算是稀罕的美食。闽南农家户户都会做，具体做法是，将地瓜粉(薯粉)溶于水，放在大锅中加热，加入事前准备好的洗净泡过水的萝卜丝、香菇、虾米，加入盐、味精等调味品，放在大锅中加热。双手握住“薯粉锤”，镶嵌有船形状的那一头朝锅底，沿大锅底不停做圆周均匀搅拌，擀的力气需均衡有力，火候恰好，不猛不弱。慢慢地锅里白色液体状变成黑色黏稠状，加入炒熟的花生米、蒜叶段，再搅拌直至黑固状。这时香味扑鼻，吃一口Q劲十足，美味无穷。家人先盛几大碗来作“隔年饭”，我们一家人再大快朵颐起来。

时光漫漫，岁月悠悠，而今“擀薯粉”已成为唤醒记忆味蕾的美食之一，成为很多人追捧的对象，它已不是只有在除夕日才能吃到的家乡佳肴，行走闽南大地之上的大街小巷，细心的你可以发现，在疲惫之时，一股久而未闻的熟悉的气息飘然而至，带着番薯粉团特有的清香，你一定会急步走进小店，喊来一碗解解馋，那带着乡土气息的特色食物，是如此诱人，如此让人念念不忘，一阵源自心中的乡愁便油然而生，记忆中的美好生活场景又一次真实而浪漫地如约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