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碎玉
近来于书中偶得一句“文章清浅易读即可”,感触颇深。
书中的故事尽是简简单单地讲述和朋友、亲人之间的暖心尘缘。读这些故事,就像坐在清晨河堤长廊上,望着远处的人群,听着偶尔传入耳边的三两声谈笑,随即便隐约知晓了故事的大概。作者并未写下艰深的文字,未设令人琢磨的意境,就像老者在你耳边呢喃着陈年旧事,他想到了什么便讲了,心无旁骛的。
有时候我也在想,我们为什么写文章,要如何写文章。有学者说,书店里的书有价值,可是那本在角落里即将记载下所有思想的笔记本才是最有价值的。确实,我们的文章存在的价值不应该只是漂亮文字的壳,更应该是一个人内心灵魂的诺亚方舟。惠特曼也说,这个大自然有很多宏伟的山川、宽阔的河流、游鱼和啼鸟,这么美丽的一切值得我们用瑰丽的文字赞美;但是读者要求的是灵魂和思想的道路,使生命可以到达一个人生不能抵达的更广大的世界。
有人涉笔写文是为了抓住浮萍踪影,凭吊爱人,其深情如沈复之于陈芸;有人是为了针砭时弊,激浊扬清,如林白水,其慨然之意明甚;当然少不了有人只是为了表示他很聪明,很有想象力,有很漂亮的语言,人们无法连接起来的排比句他都能完成。
清浅的文章当如清茶一杯。
古人煮茶以清山玉泉,梅上香雪为佳;清山爽朗,玉泉清芬,为轻;梅朵暗香,静雪雅纯,为更轻。如此,写文章时,于青山径流间拾字为轻;于竹韵松影间,寻字为更轻。在你视线停驻的地方,自然的花还在开着、开着;尘埃还在飞舞着、飞舞着;在你灵魂自缚的尽头,自然正洒脱,正欢快,正无拘无束;大自然是诗的语言,有的轻,有的更轻。于自然中取字,些许能不负“清浅”二字。
古人好清茶,夸赞道:“一饮涤昏寐,情来朗爽满天地;再饮清我神,忽如飞雨洒轻尘;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兴许,于自然中取清浅之字,便能炮制清浅之文:一读寂寂然,淡墨清清话家常;再读悠悠香,文气缭绕跃斑斓;三读怦怦然,情味绵绵如佳酿。
文章如茶,清淡却意味悠远。字淡,味浓,情深。
茶味和禅味同属一宗,饮清淡之茶,作清浅之文,做清白之人。薄茶一杯,清清淡淡;文脉一痕,轻轻浅浅,正如做人一生,清清白白。浮泛的社会中,富贵易,清贵难;盛景常在,深巷荒寒。唯有拈花两朵——清浅作文,清白做人。那文章里,偶尔露出的一扇窗格,框框棱棱便尽是“千峰顶上一间屋,老僧半间云半间”的从容洒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