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良支

“恭喜，恭喜，阿叔阿婶啊，给您恭喜了！”小时候过年，最令人难忘的不是穿新衣放鞭炮，而是正月初一给宗亲长辈恭喜拜年。

我是父母最小的儿子，上头有一个大5岁的姐姐。再往上，还有好几个哥哥姐姐。在当时的家里，就数我们两个年龄最小了，所以每年正月初一，我和姐姐作为家中的小辈，得去给每家每户的长辈敬茶拜年。

那时，父母为我们泡上一大壶热气腾腾的红糖茶，然后端上几个茶杯，挨家挨户去敬茶。别人家的孩子也一样，也要来给我的父母亲拜年。我记得，我们大多凌晨三四点就起床了，穿好新衣，提上那壶热茶和几个茶杯，开始穿房过户，把每个长辈的门都叫遍了。

那时人穷，非常亲近，一脉相传的宗亲住在祖上留下的几栋古大厝里，平时见面按辈分叫一声叔、婶，或叔公、婶嬷的，都算是一家人！

正月时分，天气还是很冷，但就算再冷，小孩也得穿上新衣服，去给每家的长辈恭喜敬茶。因为有新衣服穿，所以心里特别高兴，也特别积极。并且，每家每户的孩子都是这样做的，你要不去，人家会说你没教养。我和姐姐走到别人家时，因天冷时辰尚早，长辈们多半坐在床头，上身捂着棉衣，下身用棉被盖着，桌子上点着昏黄的蜡烛，或冒着黑烟的小煤油灯。

靠近房门时，我们得先叫上一声：“阿叔、阿婶，恭喜了！”就听到房里传来“恭喜恭喜”的回应。之后，我们走进门，姐姐倒了一杯甜茶说：“阿叔、阿婶，喝杯甜茶！”而我捧上糖果说：“阿叔、阿婶，甜一甜！”

大人接过甜茶或糖果，说了一声：“安尼就是（闽南语意为就是这样），安尼就是，缴茶缴茶（谢谢），喝太多了，喝太多了！”之后，象征性地喝上一口，把茶杯递还给我们，顺手从桌上抓起一把糖果，往我们的口袋里放，并且说：“阿囝仔真乖，真听话，会读书，中状元！”个把港澳归侨甚至会包上一两毛钱的红包，塞进我们的口袋里。不过，在困难时期，这种情况少之又少。

走完了这家，我们又得到另外一家。一路上，来来往往之间会碰上许多和我们年龄相仿、提着大小茶壶的孩子，从东家窜到西家，又从南家走到北家，同一屋檐下，大家彼此打着招呼，心中洋溢着新春的喜悦。

相信，这是所有经历过的孩子永远不会忘记的，最为幸福的一天吧？等到所有宗亲长辈都恭喜敬茶完毕，天也就大亮了。

那时，母亲会为我们做好一锅鸡蛋丸子面线，等我们回去吃。

吃完鸡蛋丸子面线，我就可以用压岁钱去买一串7分钱的鞭炮，将中间那根线剪断，一个个拆开，燃上一支香，到处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