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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2月06日

新年忆外曾祖母

■李俊彬

“有些事情,等你长大慢慢就会懂啦……”

“啊,那我什么时候才算长大呢?比如18岁?比如找到工作?比如……”

对于我“何时才算长大”这个话题,我不时追问,可妈妈总是笑而不答。

在我读高二的某一天中午,妈妈告诉我,她的外婆,也就是我的外曾祖母,离世了,她下午得回去悼念。我愣了一下——“啊,是真的吗?外曾祖母真的走了?”“是的。”妈妈表面平静,但有些哽咽的言语还是暴露出她内心的挣扎,我也忍不住出神了一会儿,不敢相信曾经待我这么好的外曾祖母就这么离世了,明明春节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啊,才多久未见竟已是永别。

外曾祖母是一个很爱笑的人,也对大家都很好。每年春节我都会跟爸爸妈妈、外公外婆一起去她家拜年,看到我们来了她就很开心,不停笑着,夹杂着普通话和本地话热情地招呼着我们坐着泡茶。在外曾祖母生命的最后两三年,她记忆慢慢模糊了,我们去拜年时还要亲戚提醒才记起来谁是谁,可一知道我们谁是谁的时候,更开心了,嘴角都快咧开了,尤其看到我之后便拄着拐杖摇摇晃晃拉起我的手往泡茶的地方引。在我们入座后还不停地吩咐着我的舅公去厨房拿蒸好的鸡蛋,一人一个。我们在泡茶时,她总会坐在我的旁边,有时候盯着我看许久,不停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嘴里不停念叨,彬长大啦,彬长大啦……要准备回外婆家时,她总会悄悄把我拉到一边,从她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和几颗糖果,并且不断嘱咐我不要和爸爸妈妈说。“这是阿祖给你的,要快快长大,要好好学习,知道了吗?”但每次,我还没走出门就被爸爸妈妈发现阿祖给我钱了。在小时候,他们还不会说什么,当我大一些了之后,他们便说,阿祖这么老了,还是还回去吧,但我拿回去之后,阿祖就开始骂我爸爸妈妈:“这是我给彬的钱,你们干吗……”最后我还是勉为其难地收下了,直到她生命的最后几年,我才趁着她不注意偷偷地把红包塞到茶盘底下,等回到外婆家才打电话和她说,但我的爸爸妈妈还是没逃过被唠叨一顿。

随着我上高中,回外婆家和回阿祖家的次数就少了很多,有时候一年可能也就回外婆家三四次吧,但时不时会和外婆通电话聊聊天,也会聊到阿祖。以前听外婆说,阿祖从小到大都没有出过远门,一直都待在村子里,深深爱着生她养她的这片土地,有时候种地累了休息时,房前屋后的山便成了她的好朋友,她会向空山抱怨,抱怨命运不公,但更多还是无奈与妥协,算了吧算了吧,现在这样也挺好,有新鲜的空气,有不息的流水,有熟悉的邻居,还有每天干不完的农活。她是多想也去看看山外面的世界啊,可是她经历的时代没办法允许她这么想,只能一季又一季不停耕作。于是我心里便暗暗发誓,等我赚钱了就带阿祖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是,还没等我赚钱,阿祖就这么离开了,内心便有种说不出来的酸酸的味道。

一年一年,万事万物更迭,对外曾祖母的思念却不减,仍会在某些个不知所措的日子里,想起阿祖,想起点点滴滴,想起她的爱,尝试更加勇敢地面对这个世界。我时而望着夜空,试图寻找辨认哪一颗星星会是阿祖的,也时而满怀希望,万一外曾祖母在某一天会化作蝴蝶悄悄停在我的肩上,我一定会把她认出来的。从有这些想法之后,我突然意识到,我变了,逐渐懂得了什么是长大,也逐渐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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