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怡方

不记得是第几次登临这座山了，只是因为心中的向往和憧憬，冥冥之中，似乎有根无形的丝绳在牵引着我，隔三岔五我就要来此叩问一番。

晨雾未散时，紫帽山便醒了。山岚裹着草木的呼吸，在石阶上轻轻游走，像是千年前某位隐士遗落的叹息。凌霄塔立在峰顶，如一管蘸满墨汁的笔，欲将晋江的晨昏写入云端。山下，新修的迎宾路如银链舒展，车流匆匆，载着晨光与星子，将山野的静谧与城市的喧嚣缝合在一处。

我偕友人沿石阶而上，苔痕斑驳处藏着九十九颗“心”。篆隶楷草，百态千姿，每一笔都似古人未竟的偈语。指尖抚过石壁，凉意沁人，恍惚间听见唐宋的钟磬声从金粟洞飘来。那禅寺的砖木还浸着清代的烟雨，瓦当上垂落的藤蔓却已攀上今春的新绿。僧人扫阶的簌簌声里，忽有动车掠过的长鸣自谷底升起，恍若时空交错的弦音——山脚的开发区正拔节生长，玻璃幕墙折射的流光，与禅寺檐角的铜铃一同在风里摇晃。

至凌霄塔下，仰首见塔影如剑，刺破云霭。传说这塔是文峰所化，登临可启智明心。而今，塔下多了穿运动服的青年，他们踩着全省首条四星级健身步道奔跑，足音与林鸟啁啾应和，仿佛古时书生的吟诵化作了现代的节拍。见到他们朝气蓬勃的身影，我们心中也有了一股年少时踊跃登山，奋勇争先的冲动。曾几何时，兼任单位工会主席的我，多次组织干部职工在此比赛登顶，哨音响起时，长空掠过鸽群，欢声笑语环绕山间，汗珠滴落，绽放鲜花簇簇。塔畔的浴仙池营地，帐篷如白莲绽开，伴随着溪水的低吟，我们围炉煮茶，谈笑间将“心字石”的玄机化作生活的禅意。

暮色四合时，山脚的灯火次第亮起。高速公路成了地上的星河，车灯明灭，似与凌霄塔顶的星辰对望。远处的动车如游龙穿行，载着异乡人的梦，驶向远方，而金粟洞的晚课钟声，依旧一声声叩着山岩，将唐宋的月色、明清的松涛与此刻的霓虹织成紫帽山新的袈裟。

下山时，忽见山腰处一片工地的探照灯刺破夜色，塔吊的巨臂缓缓摆动，恍若凌霄塔投下的另一重影子。古与今，静与动，在此刻的紫帽山，竟像两片交叠的叶子，脉络相通，呼吸相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