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益坚

一生扎根乡村从事牙医工作的阿爸，大半时间都奔波在上门服务的路上，他靠着这门手艺，挑起了全家的生活重担。虽说牙医是个不错的职业，可阿爸却未赚得盆满钵满。阿爸生前长年累月被疾病缠身，工作半年，就得休养半年，后来才慢慢转好。而且阿爸制作义齿收费低廉，再加上弟妹多包括我五人，全家经济生活负担很重，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

凭借着精湛的技艺，阿爸在周边村子里远近闻名。尤其是他那传统铸造铜质义齿手艺，深受中老年人的青睐。很多人不惜远道而来，找阿爸制作安装铜齿。阿爸毕业于惠安县一中，原本考上了大学，却因一些原因与大学失之交臂。精明的爷爷便将制作义齿的手艺传授给阿爸和两位叔叔。之后，阿爸仨兄弟便各自开启了牙医生涯。

从小，我耳濡目染阿爸的工作氛围，对他制作铜质义齿的流程了如指掌。阿爸先为患者缺失义齿的部位印模，再用石膏灌注义齿模具。待石膏硬化后，用石蜡拓印模型，接着用红泥土包裹起来，干燥后挖出环形凹槽。随后，在炭火上一边烧烤，一边用铜粒熔化石蜡，一副粗糙的铜质义齿便初具雏形。最后，阿爸会用细砂纸精心打磨，直到义齿锃亮发光。

传统手艺制作铜齿过程十分烦琐，每个环节都得全神贯注，容不得半点差错，否则就会前功尽弃。阿爸常说，慢工出细活，每一道工序，都要全力以赴。可即便如此，偶尔也会遭遇失败。

阿爸一生勤俭节约，从不铺张浪费。他每天上午十点多才起床，早餐和午餐一起解决，简单的粥配上咸菜，便是他的日常。因身体原因，又常年熬夜加班制作义齿，阿爸的脾气不太好，很容易生气“发火”，而他对患者却很客气热情。

农村中老年人喜欢铜质义齿，主要是经济实惠，阿爸便长年累月利用传统手段制作铜齿。因许多中老年人没有经济来源，靠子女赡养，制作铜齿后常常无力全额支付费用，阿爸总是体谅他们的难处，同意他们全部或部分欠费。有一位同村的老人，制作一副铜齿后欠下两三千元，近一年都没能偿还。后来，老人遭遇车祸离世了，阿爸得知后，只是叹息一声，从未找她的子女讨要欠款。有些老人因欠费时间过长，心里过意不去，便主动用家中物品抵账，阿爸接受后还会给出高于物品价值的价格。他说，老人家生活不易，满口牙齿掉光后，吃饭都成问题，能帮一点是一点。

阿爸用他的善良和包容，默默地诠释着人间的温暖。他通情达理，总能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这份胸怀，值得我们用一生去学习。“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阿爸离开我们已经七年多了。每次回到老家看不到阿爸的身影，思念之情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我便在院子里徘徊着，仿佛还能捕捉到阿爸那熟悉的音容笑貌，令我久久不愿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