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飞跃

与郑剑文相识始于文学，至今已有二十余年。很长的一段时间，散文创作是剑文的主项，2006年，他的散文集《海风徐来》出版，我曾经应邀撰序。2014年，他又有散文集《海丝寻踪》出版。剑文出生于民族英雄郑成功的故里南安石井，那是座滨海古镇。阅读他的散文作品，总是能读出他对海风、海涛、海味、海丝的热爱与感知。一直以来，自信满满认为熟悉他的创作历程。多年前，当听说他将以郑成功家族为素材创作长篇历史小说，我既惊喜，又期待。

时间如同白驹过隙，几年的时间一晃过去，剑文数易其稿的《出海口》日前由海峡文艺出版社正式出版，这是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当它摆放在我的案前，眼前不时幻化着剑文历经无数个昼夜构思、创作、修改的情景，也提醒自己重新审视他的创作取向。

《出海口》主线清晰、扣人心弦，这是我的第一个感觉。在十六个章节里，故事发轫于泉州最南端的石井五马江出海口，这个我熟悉的地理位置，也是整部小说的核心枢纽。故事的主线，以明朝万历三十二年（1604年）郑成功的父亲郑芝龙出生为开篇，沿着郑氏家族四代人的人生历程推进，一直延续至清康熙三十九年（1700年）郑成功祖孙三代归葬南安水头镇覆船山。三条副线围绕主线交错展开，推动情节纵深发展。如明清交替时期的风云变幻、各色人等的情感恩怨所展现的丰富内心世界，使故事充满了戏剧性和张力。这些相互交织的主副线，演绎出那个时代的众生相。

《出海口》叙事布局精巧、层次分明，这也是我喜欢阅读的原因。剑文巧妙地将石井郑氏家族兴衰与历史大事件相互交融，穿插着明清易代的社会映像。在描述郑芝龙从一介平民成长为海上霸主的曲折过程中，既展现了他在商业上的精明算计、海战中的决绝无畏，也刻画了他在面对政治抉择时的纠结与无奈。小说中，剑文细腻地剖析郑芝龙的个人性格，以及面对家族利益、当时的政治局势时的心理活动，使读者能够深入理解人物行为背后的复杂动机。整部小说50万字，郑芝龙约占三分之二的篇幅，但因有郑成功的出现，给人感到一种莫名的温暖，不仅增强可读性，也使小说在更全面展现泉州历史的同时，提升深度与广度。

《出海口》人物塑造立体丰满。郑芝龙的时正时邪、郑成功的刚毅与忠诚，郑经复明无果的抑郁……每一个人物都性格鲜明。剑文没有将人物简单地脸谱化，而是深入挖掘一百多位人物内心的各种表现，使得人物形象栩栩如生、跃然纸上。

《出海口》历史背景弘远独特。它将明末清初石井郑氏家族与当时中外海上势力相互角逐的激烈场景，以及郑成功收复台湾的壮举生动再现。在那个海禁与开海政策反复交替的时代，闽南海商无不在艰难中求生存、谋拓展。郑氏家族凭借着顽强的拼搏精神和卓越的商业智慧，冲破海禁的束缚，在波诡云谲的海事角力中建立起自己的商业帝国，并成为当时海上贸易的重要力量。以郑氏家族为主的闽南海商的故事，是闽南人勇于冒险、敢于开拓的集中体现，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中国在大航海时代的参与和贡献。通过这部小说，读者可以直观地感受到海洋贸易对当时中国社会经济，以及文化等产生的影响。

《出海口》闽南文化鲜明浓郁。作者通过对泉州特色节庆习俗、采莲巡境、舞龙弄狮等场景的描写，原汁原味地渲染风土人情。这些地域色彩鲜明的元素不仅生动了美感，也成为情感的寄托和民俗认同的纽带。例如，在传统节日时，这些传统习俗的精彩呈现，强化了家族成员之间的情感联系，凸显了闽南文化在维系家族、传承精神的支撑作用。

眼中的世界，其实是内心的投射。《出海口》以其宏大的历史叙事、虚实结合的谋篇布局、浓郁的地域文化特色，为读者提供思考那段并不遥远的历史的意义。而剑文细腻的笔触，不但勾勒出那个时代闽南人的命运沉浮，也构建起厚重的历史与文学叙事的空间。蕴藏于书页里的段落，诠释闽南在明末清初海上贸易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的缘由，也鼓舞广大读者深情缅怀郑成功收复台湾与海洋贸易的功绩。希望今后能读到郑剑文更多闽南元素的文学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