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奋勇
“雨落时不凉,天晴时不燥”的初夏时节,我们相约到老同学的乡下老家。
老林的家坐落在小山坡上。读高中时我曾到访,那时还是瓦房,去年翻建成二层半的小楼。虽还有些建筑垃圾随意堆放,但房前屋后,草木葱茏,生机勃勃。那棵亭亭如盖的龙眼树依然挺立,淡黄色的花儿像一串串小巧玲珑的“小礼物”挂在枝头,成群结队的蜜蜂正在翻飞,嗡嗡地唱着。我心里想着,若多种一些果树就更好了。他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我一进门,他就说:“我打算多种些四季水果,以后经常请大家来水果雅集。”教数学的他,说出这话,满是诗意,着实让我对他刮目相看。他还透露,自己正在学习古汉语,研究中医。我们听了,笑而不答。
“2025年的枇杷比以往时候熟得更早一些。”老林的妻子是小学音乐老师,她说这话时,语调悠扬,仿佛在轻声吟唱,瞬间勾起我们对“2002年的第一场雪”的回忆。
说话间,我们的目光被一盆黄灿灿的东西牢牢吸引——正是枇杷!
枇杷于我,有一段羞于启齿的往事。幼时,教书的父亲教我背诵“五月枇杷黄似橘,谁思荔枝同此时。嘉名已著上林赋,却恨红梅未有诗”,那时家乡没有这种水果,父亲还找来图片给我看。所以我先认识的是“枇杷”这两个字,却闹了个笑话。一次听到有人唱《望春风》“……想要问伊哟惊歹势,心里弹琵琶”,我竟脱口而出:“枇杷是吃的,也能弹。”引得众人哈哈大笑。而后我才知道,原来有一种水果叫“枇杷”,有一种乐器叫“琵琶”,无论是普通话还是闽南话,读音都相同。
正回忆着,我注意到同行的老张正艰难地剥着枇杷皮,老李则直接把枇杷塞进嘴里,皱着眉头,似乎被酸到了。其实几天前,年轻的堂弟给我送过枇杷,并教我一个剥枇杷的小窍门:用牙签在皮上轻轻刮几下,就能轻松撕去外皮。我把这方法分享给大家,他们一试,果然奏效。
此时,山坡的枇杷树,枝繁叶茂,好像一把把撑开的绿伞,枝头挂满了圆润饱满的果实,酷似小灯笼,色泽黄润,形如金丸,在阳光下闪耀着诱人的光泽。这历经秋养蕾、冬开花、春结子、夏成熟的“独备四时之气的珍品”,不仅滋味清甜,藏着润肺止咳的妙处,更是大自然馈赠的健康良方。
我轻轻撕去薄皮,放入口中,清甜的汁水瞬间在舌尖散开,满口甘甜,齿颊留香,酸甜适中的滋味让人回味无穷。
老张似乎吃得有些撑了,站起身来,挥动双手。他突然走到日历前说道:“今天小满,小满枇杷半坡黄。”我这才惊觉,时光飞逝,已至小满时节。
我们刚刚经历的这场相聚,不正是“小得盈满”吗?小满时节,万物葱郁却不过于茂盛,一切都是将满未满的模样。“水满则溢,月盈则亏。”人生最美的状态,或许就是这般“小满”:有甜有涩,不疾不徐,在恰到好处的分寸里,藏着细水长流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