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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5月27日

往事若紫烟

■曹淑风

认出那几棵苦楝树时,正值它们的花期,稠密细碎的花儿绽放在每个枝头,淡淡的紫色的烟雾似的,在厂附近的路边缭绕缥缈。

既然认出来,自是不能放过,数日眼馋心向往之后的一个中午,饭后回厂的半途,先生停车放我去摘花儿。我笑着开门下车,跑着奔向花枝离地面最近的那棵苦楝树。

低垂的花枝在胸前在眼前,我像置身在紫色的烟雾里,正沉醉于仙气氤氲之际,被浓稠的甜蜜花香呛出几声咳嗽。我满心欢喜,乐不自禁,笑声从心底里迸发出来,如轻盈的音符似的在花朵间跳跃。用手慢翻,拿眼细瞧,寻找花型饱满且长短合适瓶插的花枝,依依不舍离开大团的紫雾,带着小团的紫雾,边走边闻咧嘴咯咯笑着返回车内。

在车里整理花枝,发现两颗去年结的已然脱水的果子,挂在一根同样脱水的细柄上,我把这细柄捏在指间绕圈儿,像旧时那个在村路上跳跃着撒欢儿的小女孩儿。

故乡也有苦楝树,有限的几棵散落在村庄里,树高且直。我爬树的技能很拙劣,因此,在苦楝树的花季,我只能徒劳地站在树下,用流着口水的目光仰望复仰望,看淡紫色的花儿们在风里摇曳,得意地笑。

我有个远房姑姑很会爬树,甚至不用身体贴紧树干,只用手扒脚蹬轮番倒腾,就能爬到树上去。她比我大一岁,平常一起玩儿都是直呼其名。但是,那天她爬到苦楝树上摘花儿,摘了一枝又一枝,丢下来,送给跟她讨要的伙伴儿。伙伴儿们都改了称呼,不叫她的名字,有的叫姐姐,有的叫姑姑。我自然是叫姑姑的其中一个,开始叫不出来,后来终究抵不过对苦楝花的渴望,扭扭捏捏嗲声嗲气叫了声:“姑姑,给我摘一枝吧!”姑姑突然如此被同龄的伙伴儿尊敬,有求必应,爽快答应的声音里有了大人的沉稳音调和气度。一群孩子都有了苦楝花儿,举着在村巷里奔跑,搅乱春日的风。

苦楝树的种子在秋天成熟,秋风紧时,一串串果子落下来,拾一把在手,便把金黄色的秋天握在手里,以此慰藉春花难得的遗憾。

我知道多少年后的今天亲自采摘苦楝花儿,是在哄那个爬不上树够不着花儿的小女孩儿。

回到办公室,洗好玻璃花瓶,接水,把花插入,拿剪刀修剪过长的叶柄,整理好造型,案头便有了一小团紫色的烟雾升腾。

我透过紫色的烟雾,看那个扎着双麻花辫的小女孩儿,对她说,你瞧,你做不到的事,如今,我替你做到了。

小女孩儿展颜欢笑,从远处奔跑过来,麻花辫儿在肩头跳跃,白碎花儿棉布褂的衣角在风里翻卷。我蹲下身相迎,她扑入我的怀里,我们紧紧相拥,又深深对望,从对方的眼里看见紫色的烟雾,那烟雾升腾并靠近,融合成一个整体。

再经过苦楝树时,先生注意到我的目光又在苦楝花上,问我还要采吗,我说不了,同时在心里加了一句:那个小女孩儿,她被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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