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艳琼

时间像一列车，缓缓驶过二十六年的光阴，1999年7月，2025年6月，像两个遥遥相望的站台。站台的那头是我的高考，这头是女儿的高考。站台的这头与那头，重叠着两代人相似的青春剪影。

今夜，雷声大作，夏天的第一场雨很有气势。窗外，闪电明灭间，远处山影一现，仿佛晃动着无数个自己，过去的，现在的：在紫藤花长廊里看云的少年，在暴雨里乘公交车赶考的姑娘，还有此刻坐在省城某间教室明亮的灯光下，冥思苦想数理化的女孩。未来或许就像山雾，看起来浓得化不开，可天一亮，风会把它一缕缕吹散——就像当年怎么也背不完的政治，最后都成了笔下流畅的答案。原来有些路，走着走着就懂了——不是未来不再模糊，而是我们终于学会，在模糊里种出清晰。

女儿的书桌上复习资料永远堆成山。一周回来住一晚，吃两餐饭，照顾她吃饭成了我唯一能做的大事，煎炸烹煮齐上阵，肉蛋奶水果零食不重样，小吃货嘴里的满意是我的心安。某个傍晚，她微信留言：妈妈，你满满的爱是我坚持下去的动力。

我的高考，没有任何仪式感，它就像往日重复过的日子，坐到考场，答题、交卷，直到考完所有科目。女儿的高考，我买了几双透气短筒棉袜，印着“金榜题名”，收到货给她看了一下，她说她不会穿的，要穿自己平时穿得舒服的衣服鞋袜，并郑重其事地说：“妈妈，你不要破费了。”看我多少有点失落，她又笑着调侃：“妈妈，你是不是太焦虑了？不给我买东西，你那焦虑的心就无处安放？”我说：“那至少给你买一套考试文具，透明的。”“不要不要，我有，就用平时这些。”

女儿即将奔赴考场，我在脑海里预设了各种场景，女儿说在本校考就住在学校，不要我陪考，像平常一样就好，它也只是漫长人生中的一次考试而已。若在校外考试，再说。我也想平平常常就好。看着高考倒计时步步逼近，有个周末，她问我：“妈妈，你当年紧张吗？”我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我问她紧张吗？她紧紧地抱着我，把头向下靠着我的肩膀，说：“有妈妈在就不紧张。”每个人终将自己独自去经历，从紧张到从容。

我和女儿的高考，是岁月给我们出的相同考题，我们都将通过高考去往大学。答案是不同的，是数理化与政史地的不同，也是相同的，因为真正的答案，不在分数里，而在无数并肩走过的晨昏，在“尽力就好”的抚慰中，在永远保持向上生长的勇气里。

岁月飞逝，高考的形式不断变换，可答卷上书写的，始终是对成长的虔诚。我和女儿相视一笑，收拾起各自的青春——这道名为“高考”的大题，我们都交出或终将交出最真诚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