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天敏
55年前,一到大暑时节,我们小镇内外便是一片“双抢”(抢收、抢种)忙的景象。不仅农民们忙,连商店、食品社也跟着忙起来。彼时,政府号召“支农”的口号很时兴,我们家也随之起舞。
首先,我当时还是个初中生,暑假帮当地农民干“双抢”,那是责无旁贷的。我“支农”的具体对象,是我们小镇的生产队。我每天到离家不远的“五十亩”稻田里割稻子。这个“五十亩”的区域,就在我们小镇的西南侧,当时是一片稻浪滚滚的所在。我们几个同班同学,响应学校号召,暑期支农。每人手持着镰刀,弯腰割稻。
我看到,那些农民大叔,割稻的兜数,是5—7兜;我们学生,是3—5兜。割稻的动作,一般是左手挽住稻秆离地面一两寸之处,右手持镰;一挽一割后,左手随即又挽住另一兜稻秆,连绵着顺势割下,整个动作要十分协调,脚步也要随时移动,紧紧跟上。归拢割下的稻子,全都搁放在左侧,整齐地码放成一条线。
割稻要时时弯腰,割了一两天,你就会觉得腰酸背痛的。于是,可以改换捧稻送碾,也就是给脱谷的农民大叔递送稻束。一台脱谷机,一般由两位农民大叔担纲脱谷重任,他俩一边脚踩着踏板,一边手持着稻穗,在飞旋的滚筒上脱谷碾粒,那活儿是十分辛苦的。我们初中生则负责在一旁递送着稻束。那情状,有点儿像是手术台上护士递给主刀医生小器件的模样——我们也是倒拿着稻束,递送过去的——双方配合得十分和谐。那脱谷机在农民大叔的踩踏下发出嘭嘭嘭的声响,响彻田野。我喜欢这悦耳的“田声”。
我们冒着酷暑的烈日干活,那是不打折扣的,跟着农民大叔做事,那是有头有尾,不会偷奸耍滑,也透着那时候做人的朴实。我父母亲也支农,每到“双抢”时节,上级领导要求他们食品社生产一些既便宜又耐饥的饼,卖给农民兄弟。于是,食品社就生产大量的“加钠饼”和猪腰饼,还派人送货下乡到田垄地头。我看到食品社的青工,用三轮车载货到“五十亩”稻田边,他们用另一种方式在支农。而食品社生产的加钠饼(也叫戚光饼,由面粉、碱面、食盐、少许芝麻做成),也确实是既便宜又好吃,只需花上6分钱,就可以买到两块加钠饼,既美了嘴巴,又饱了肚子。
这是半个世纪前的大暑时节忙“双抢”的情景,我作为烘焙师傅的后代,亲身体验当时一种无私、一种火热、一种难得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