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峰
“白露到,竹竿摇,小小核桃满地跑。”小时候趴在奶奶膝头学的俗谚,像颗浸了蜜的糖,藏在记忆深处,一到白露就自动冒出来。
风刚褪了夏末的燥热,裹着秋凉吹过田埂,自留地那棵三十年的核桃树便有了动静,先前躲在枝叶间的青果,不知何时压得枝丫微沉,风一吹就轻轻晃动,像扎着绿围裙的小娃娃,急着探出头来打招呼。
打核桃是白露头等大事。前几天母亲就把竹筐、布袋在井边用皂角洗净,晾在铁丝上。父亲则踩着木梯,从阁楼翻出老竹竿,竹节处磨得发亮,他用粗布蘸井水擦拭好几遍,口中不停地念叨:“老伙计,今年多摇些果子。”我凑在旁边,一会儿仰头数数青果,一会儿低头摸摸布袋,盼着太阳快点升高。
等日头把树影缩短,父亲便搬木梯靠在树干上,慢慢爬到树上。他握住竹竿对准枝丫一扬,“噼里啪啦”的声响落下,青核桃裹着黏汁往下掉。有的砸在青石板上,青皮当场裂开道缝。有的滚到脚边,碰着鞋尖还会弹一下,像在跟人闹着玩似的。我和母亲举着竹筐在树下接,眼睛得时时盯着头顶,有时核桃没接住,“咚”地砸在背上,钝钝的疼,可看着满地乱滚的青果,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母亲总怕我被砸着,一手举着筐,一手拉着我往边上挪,自己却往树底下凑得更近,没过多久,她筐里的核桃就堆起了尖尖。
捡满筐后就是处理青皮。刚摘的核桃很黏,母亲把它们倒在墙角阴凉处,盖上一块洗旧的麻袋说:“捂两三天才好剥。”我总偷掀麻袋看,见青皮软皱开裂,用手一捏就掉,可汁儿沾手成黑印,肥皂、草木灰搓几遍都去不掉。我皱眉嫌丑,母亲却点我额头:“傻孩子,这是秋姑娘的印章,有它才叫收过核桃。”
剥硬壳用父亲做的小铁夹,手柄裹上旧布条防硌手。咔嚓一声,壳裂成两半,核桃仁裹着浅黄薄衣,露出雪白果肉。刚剥的核桃最鲜甜,嚼着有阳光暖香和泥土清润。母亲常撒进凉拌黄瓜里,脆爽配着鲜香。熬小米粥时丢一把,揭锅盖满厨房更是满屋飘香,喝一口心里热乎乎的。
我最惦记母亲做的核桃酥。她把核桃在石臼里捣成碎粒,再和面粉、猪油、绵白糖揉成团,搓成小丸子按扁,摆进铁烤盘,用麦秸秆小火烘。灶火温烧,甜香飘出,我总在灶台旁看。烤好的核桃酥金黄,母亲先递我一块,张嘴咬半口,烫得我直跳脚却舍不得扔掉,咬一口外皮掉渣,核桃仁化在嘴里,甜香能记好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