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江毅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在华夏文明的悠悠长河中，色彩宛如一首首无言的诗，诉说着千年的故事与情怀。青色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始终占据着独特而重要的地位，《说文解字》曰：“青，东方色也。”古人凝视青色的目光，藏着东方最古老的幻彩。青色可以是浑然天成的青玉，可以是新妆如洗的青瓷，可以是青绿山水的国画，这些美好的器物都是青韵的重要载体。

“蓝田日暖玉生烟”，青玉的颜色古朴大气,能最大程度地表现出工艺，适合雕刻各种题材的作品，如山水、人物、花鸟等。北京故宫博物院藏有一件清翡翠福禄寿纹插屏，整块翡翠以鲜碧翠玉为底，间杂着天然纹理的白色晶体，恰似雨过天晴后山峦叠翠的层次感。工匠循着玉料天然的青色脉络，深青处刻山石云瀑、苍松流水；浅碧处雕三位寿星手持灵芝、如意、桃实。随形就势的用色在方寸插屏间铺展成一幅流动的山水长卷，尽显青玉雕刻“因色取巧”的至高境界。

“雨过天青云破处”，青瓷以其天青色釉闻名遐迩，胎质细腻、温润如玉，常被用于制作礼器、饰品，那一抹温润而宁静的天青色，恰似雨过天晴后澄澈的天空，给人以清新、宁静之感。杭州博物馆藏有一件龙泉窑青釉刻花缠枝牡丹纹凤尾瓶，将青色的雅致演绎到极致。标志性的刻花技法装饰缠枝牡丹纹样，似初春新柳蘸露，如深潭静水含烟，在釉面流转间晕染出江南烟雨的朦胧诗意。工匠以多次施釉的技法，让釉层如凝脂般肥厚，青色在不同光线下幻化出微妙层次：近观是温润的玉质感，远看则似笼罩着一层薄雾。器物的弧壁上，青色随线条自然流淌，至口沿处略淡，底足处渐浓，形成天然的深浅过渡，宛如水墨淡彩般气韵生动。

“世间无限丹青手”，中国传统绘画中的“青绿法”，以石青、石绿等矿物质为主要颜料，敷色讲究，被称为“青绿山水”。其中最负盛名的代表作是北宋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现存于北京故宫博物院。画家将石青与石绿两种矿物颜料层层叠染，在绢本上垒起山河的魂魄。近山用浓绿勾皴，似苍松翠柏的郁茂；远山以石青晕染，如碧霞映照着群峰。青绿在水天相接处渐次淡化，化作雾霭朦胧的青灰，让江面有了“春来江水绿如蓝”的空蒙，成就了中国绘画史上“青绿为骨,水墨为韵”的独特视觉效果。

青韵不言，道尽国风之美。当我们于博物馆的展柜前驻足，于古籍的字行间寻觅，总会与这抹青色撞个满怀。穿越千年的青，是苔痕爬过石阶的执着，是窑火淬炼出的温润，是文人笔尖流淌的风骨。它在山水间扎根，在器物上凝眸，在文脉里呼吸。这是古人递给我们的巨大宝藏，在时光长河里永远流传着生生不息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