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彦豪

好不容易找到这条偏僻的小巷，一座普通的古大厝，苏老师就住在这里。打开门的是一个花甲老者，他问：“你们找谁？”

地址没错！这是一张小学毕业的照片，照片上有老师的地址并写着：1964—1965年，泉州市通政小学六年二班毕业生留影。尽管已珍藏了半个多世纪，但从泛黄的照片中，依稀可以看到当年孩子们的笑容：那是天真无邪的微笑，充满令人难以相信的光彩，微笑中带着一种即将升入中学的自豪，一种活泼顽皮而又早熟的神情。

已经六十年了，岁月难忘啊。想起当年苏老师大约三十岁，她是教算术的。一张长脸始终带着忧郁的神情，一头短发齐肩，眼睛不算大，但能闪闪发光地看人，调皮的孩子不怕她这目光；倒是苏老师的一对薄嘴唇，说话轻声慢语，总是那么耐心，像一架摇动的留声机，唱着永不生锈的歌，不停地在学生们的耳畔嗡嗡响，让记忆播下知识的种子；又像一把手术刀，把学生们思想上的肿瘤从不该生长的地方剜掉。苏老师的一片殷殷爱意，却没有打动我这个调皮捣蛋的孩子。

记得苏老师上算术课的一天，上课铃声响起，教室分外的寂静，学生们正襟危坐，等待老师上课。当苏老师来到教室，一脚刚迈进门槛，推开虚掩的门时，一团白粉笔粉哗地从头顶洒下，苏老师全身从头到脚撒满粉笔粉，成了一个“雪人”。教室里顿时哄堂大笑，苏老师一脸尴尬，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有点生气似的，又像是叹息：“我真的让你们这样讨厌吗？”学生们立刻收起笑声。当看到苏老师满脸愁容，我却笑不起来。因为，我是这个恶作剧的始作俑者，心里愧疚，所以高兴不起来。那是我有意制造“开玩笑”气氛的“阴谋”。上课前，我把黑板前有道槽里的粉笔粉悄悄地扫在一起，然后装入粉笔盒；等到快上课了，迅速地把粉笔盒架在教室的门框上。于是，这一幕“戏弄老师的恶作剧”就发生了。

其实，半个多世纪过去了，此刻我最想看见的人就是这辈子值得尊敬的老师。如果苏老师看到我今天忏悔的文字，她能原谅我这个不懂事的学子吗？花甲老者请我们进屋里坐，原来他是苏老师的儿子。交谈中得知苏老师已经去世很多年了，不知怎的，我的眼睛已经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