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添丁
那天,姐姐进门就跟我说,她已联系到一个老人,他就住在隔壁镇上,有十公里路程,老人家里有腌制很久的咸菜脯,她等一下就会去拿。姐姐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是欢快的,心花怒放,眉开眼笑,像是完成一项重大任务似的。前天,母亲肚子胀气,便交代姐姐帮她找点消食的土特产给她吃。姐姐收到母亲的指令,如同接到一道圣旨,穷尽一切方法去搜寻母亲钟爱的“老菜脯”。
父亲去世后,母亲随我到城里居住。城里的居住环境是比乡下好点,但看得出来,母亲住得并不舒坦,常常是失魂落魄的,久了,便成母亲一个心结。特别是每次身体不舒服,她首先想到的不是用药,而是想到老家那些熟悉又管用的东西,母亲有时还会像风湿发作般跟我念叨,你说,要是在老家就好,像今天我这样子,只要吃点老家特有的食品或者喝点草药,身体就好了。
其实我的情况,和母亲也没有什么两样。
前段时间,因为公差,我要暂别家乡,去外地学习培训。买好了下午的机票,收拾好行李,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无非是一些换洗的衣物,还有几本书和充电器,几种常用的药品,忙忙碌碌好一会儿,也就是收拾成一个包。
坐在沙发,百无聊赖,努力回想,还有什么没有带齐的,别忘了,想到要离家很长一段时间,心里有点怅然若失。
感觉都带齐了,也不想去做饭,习惯性地走出家门,径直前往巷道里那家常去的面线糊店,喝了两碗面线糊,真好吃,当成正餐也当成是点心,然后心满意足地去赶飞机,再无牵绊,爽爽的感觉一直持续到目的地。
我是从乡村到城市的人,城市中的一切让我觉得新奇和兴奋,然而在食物的选择上,不论我多么标榜自己是多么喜欢吃哪种菜系,但只要看到小时候吃“够”了的地瓜、花生、地瓜叶,还有各种各样的腌制品,我都会义无反顾地尝试一下。这些食物,在我心里其实也说不上喜欢,吃它们更多的是为了解馋而已。
每次回到老家,遇有乡宴,我都会去参加,抬头低头都能看见往昔的情景,既亲切又熟悉。乡宴像是一把钥匙,它打开一层,让我想到少年时,曾经渴望参加的宴会,曾经馋涎欲滴的食物,现在已变得可有可无,当我把食物从容放进嘴巴,心中泛起的饥饿记忆会像泉水般从心中涌动而出,一帧帧儿时的画面不停地在眼前闪现。乡宴还能打开另一层,有时它能让我出其不意地享用到儿时的食物,那种慰藉感,那种满足感,绝非其他餐食所能够比拟的。
其实母亲感觉病了,大概不是真病了,估计是想老家、想父亲了,老菜脯是慰藉她的美味。而我对面线糊情有独钟,源于我是喝着面线糊长大的。在我和母亲看来,也许,这些家常便饭便是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