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幼杯

没有一个人一出生就是老年人，但是每个人一出生都在走向老年。谁都是第一次当老人，很多时候，我们也是在学着拥有一个什么样的晚年，就像我们所有人一直以来想着过什么样的生活一样。不仅是我们，就是步我们之后的所谓年轻人，也在观望、思考、活成自己的老年。我不知道我要过什么样的晚年，但我知道惬意的晚年应该是怎样的！很多美好的东西也是需要学习演练，包括一个人的晚年生活。

冬日的海边村庄海风很大，炊烟、老人、狗依然是这个村庄的具象。大爷们扎堆相聚，阿婆们也有自己的活动。最喜往阿婆堆里凑，仿佛我也是过来人。午后的阳光在呼呼的风声里硬朗挺拔，如同这些虽然上了岁数但由于劳作一生的老人健朗的身体。衣服厚薄略有差别，但是头上必裹头巾，脚蹬拖鞋套双袜子这是标配。如此，凌乱的是别人的眼神，淡定的是阿婆们的身影。还是老地方，在避风向阳处，老闺蜜已经沏好一缸粗茶放在煤球上，旁边一盆自家种的花生，柴火灶膛里还用中午煮过饭的余火烤着地瓜。没有珍珠奶茶的时尚气息，也没有空调房里的暖气，只有乡村的接地气。但就是这样的接地气最治愈人心。这些坚强的海边女虽然活了一大把年纪，见识很多风浪，但她们的心情还常常波动，因为她们一直以来都是拥有丰富情感的人：聊个家常、吐个槽，特别是与儿媳妇的关系更是值得剖析。往往是一个说着，几个听着劝着，身边的“好事狗”看到主讲人声情并茂地讲述非得也再靠近一点，结果当主讲人讲到高潮，连说带演一声吼，把狗吓得一激灵跳起来汪一声大叫跑走了，阿婆们则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然后，下一次故事又开始了，这件事、这个心结就算过去了。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神秘，狗又靠过来了，越靠越近。晒了一中午的鸡鸭也挺着懒洋洋的身体拖家带口到处觅食，阿婆脚下的花生屑、地瓜皮更是它们的下午茶，岂能放过！偶尔鸡鸭们又不自律，边吃边拉。于是，赶鸡声、骂鸡声也加进来。太阳西沉，交谈过、气过、叫骂过、笑过的阿婆们又风风火火往家赶，要帮儿媳妇接孩子、煮饭啊，拖不得！

除了干聊，边打牌边聊更是姐妹们的顶配。大家就打一种叫“四色牌”的纸牌，里面有“将、相、士、车、马、炮”等，类似象棋，但玩法不同。有时候某个阿婆一个下午连续输了几次，就要赶紧叫人给她换一下手气，帮忙打一两圈。于是我就被推到一线了，由于扎根一线，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几乎全村的阿婆会打这个四色牌，但是几乎没有人识字的，会写自己名字的人都极少。于是，我就纳闷了：“你们都认识牌，怎么就不认识自己的名字？”阿婆们就集体轰人：“我们那个年代饭都没的吃，还想读书？”于是，一幅波澜壮阔的忆苦思甜的画面就此展开：有人七岁就下海挖蚝，还不懂得看潮水，差点跟着退潮一起走了；有人九岁扶犁，被牛拖着满田地跑，还不懂得要放手；有人自己才不到十岁，去打猪草，后面还要背着弟弟。

听着他们的故事，看着他们现在的安逸。懂得日子是一天一天过的，幸福是一事一事缔造的。没有一个人不是自己晚年的缔造者，不管这个结果在外人看来辉煌与否，他们都创造了属于自己的伟大人生。就因为曾经的摸爬滚打、匆匆忙忙，才有现在的从从容容、游刃有余。这启发每一个走向晚年的人，向老而生，向阳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