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云娥

大学是在泉州读的，每到重阳节，学校食堂就会出现一道鸡汤。听说进补吃鸡是本地的习俗。有一年重阳，我们却暂时远离了这份校园里的暖意，去往南安一个鲜少人烟的敬老院。院子里有几株榕树，长势良好，刚好为爷爷奶奶们提供了一个乘凉的好去处。

一个中年男子过来接待了我们，学校领队的是志愿者协会的负责老师，他简单了解了老人的习惯和注意事项，就分配我们去每个老人的屋子帮忙打扫和维修。有的同学来自外地，听不懂闽南语，情急之下请老人讲普通话。老人不会，双方只能相视一笑。那点窘迫，反倒成了善意的开端。

虽然语言不通，但爷爷奶奶对我们是极好的，比如一位老奶奶，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庞的银色耳环早已陈旧，双手布满了纹路，她拄着拐杖，缓慢地走到床头，拿起一个曲奇饼干包装的蓝色铁盒子，颤颤巍巍地从里面拿出一些糖果和饼干。对着我们几个说：“孩子们，拿去吃。谢谢你们来为我们打扫。要好好读书啊。”她絮絮地说：“常有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来看我们，很热闹。”

我忽然觉得，我们带来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关怀，却率先领受了一份来自长者的、毫无保留的关爱。

印象最深的，是领队的男老师。他走到一个略显老旧的房间的门口，这个房间很安静，只听得见窗外的鸟鸣。房间里有一位一直望着窗外的爷爷，也许爷爷正在回顾人生，也许是在思念家人朋友。老师微微弯下腰，声音不高：“老人家，重阳节快乐。”

就那么一句，普普通通的一句。爷爷缓缓回过头，对老师点了点头。那一刻，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这句祝福，出自一个陌生人之口，却因其纯粹而显得格外真挚与贵重。

后来，我总会想起那个画面，也自然会想起我的爷爷奶奶。爷爷已经离开了，剩下奶奶一个人守着老厝，奶奶的鬓边头发已经花白，监控里，她每天都坐在门口的木凳上，也不懂得玩手机，就这么静静地发呆。我因为在外地工作，只能节假日回去看看，但每次都不知道要和奶奶聊什么话题。是啊，村里的人我已经不认识了。奶奶倒是不介意，只是跟我就这么安静地坐着，也很开心。又是一年重阳，不知南安那家敬老院的爷爷奶奶可好。而电话那头，奶奶的话依旧不多。我唯愿秋风送暖，岁岁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