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清晨或傍晚，我最喜欢去菜市场散步。

这是城郊一个住宅小区门前的马路，严格来说不是正规菜市场，只有在早晚上班前下班后才能摆摊设点卖菜。菜贩或菜农每天清晨五点多就来抢占最佳位置，青菜带着清晨的露珠，鸡蛋存有鸡窝的温度。几百米的菜市场，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鲜鱼摊，一对年轻夫妻将自己打扮得阳光干练，也把鱼摊收拾得干干净净。顾客指着一条鱼，女人便轻快地从水池捞出，“叭”一声朝案板一摔，利落地刮鳞取腮，开膛破肚，很快就将鱼搞定，然后笑着递给顾客，笑着举过收款码，笑着迎接下一位顾客。男人接过一个电话，开上三轮摩托车外出送鱼，车技娴熟地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卖菜的人群中，有固定的菜贩，也有附近的农民。一天，我经过一个菜摊时，就听见一位大妈向另一个摊主说，昨晚她睡不着，半夜醒来就去菜地挖菜，谁知道赶到市场时这里一个人都没有，自己算是占到了一个好位置，回头一问，才知道是凌晨四点。

菜市场上，还有刚出锅的馒头包子和各种卤肉的香味，缕缕飘香。买菜的大多是当地居民，也有工薪阶层的上班族，每天的日子都在精打细算，就连一颗早餐的鸡蛋也要自己买回去煮，这样一家人一天就可以省上几块钱。那些中年妇女来到菜市场就是优中选精，好中挑更好的，在菜市场的那一刻，就把全家人一天的饭菜在心里做了出来，孩子喜欢的虾，老人爱吃的豆腐，一日三餐早已在心里准备好。菜贩们最明白她们的心思，有时也会搭一根葱、一块姜，这让市场上的气氛更加有温情。

菜市场热闹的背后也隐藏着许多无奈和辛酸。那个卖肉的摊位上，一位大眼睛姑娘，每天清晨开着三轮车准时到点，自己将半扇猪肉一下子就扛在肩上，轻松地挂在架子的铁钩上，接下来便很快分割成许多小块。三年前她还是一个高二年学生，父亲在一次夜里进购猪肉时遭遇车祸，从此落下下肢瘫痪，只能靠轮椅维持生命。眼看着一个完整的家庭顿时要塌陷，风雨中姑娘学会了坚强，放下了书包，扛起了责任，把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女历练成了女汉子。还有一对中年夫妻，在城里打拼多年，挣了点钱开了一个饭馆，谁知刚开张一个多月就赔了生意，饭馆关了门。于是，夫妻两人起早贪黑地做起贩菜生意。

一天傍晚，我刚走到菜市场，就遇到一场阵雨，人们纷纷找地方避雨。一个菜摊上的西红柿眼看着被突如其来的大雨冲走，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奋力在雨中捡拾，但是由于他摆放的位置正是一处低洼地，最终一大堆西红柿全部被路上的水卷走了。雨停了，前来为他送饭的老婆见状伤心地掉着眼泪，男人抓起一个馒头塞到嘴里，狼吞虎咽后，笑着告诉老婆安心回家，自己要去批发市场连夜排队进购菜，明天一定在菜市场占一个好位置。

雨后的黄昏，华灯初上，那位男人开着他的三轮摩托车驶出了菜市场，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此时，我还站在菜市场的一角，朝着他远去的方向久久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