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凉风从河边的柳梢上拂过来，滑进院子里。正在打扫庭院的母亲轻轻地吸了口凉气，朝屋里的父亲喊道：“孩子他爸，把床上的凉席、枕头席拿到河里洗了。处暑了，天气转凉了，用不着了。”父亲在屋里应了一声，便抱了凉席、枕头席来到小河的水踏边。父亲挽起裤管，赤着脚走进水里，清冽的河水好凉，他掬起一捧水贴在脸上，抹了抹，接着把卷着的凉席慢慢展开，用刷子一点一点地清洗。

母亲扫完院子，拍拍身子，回到屋里。从衣柜里翻出格子蓝的床单，铺在床上。又拿出一对“鸳鸯戏水”的枕巾，套在枕头上。这对枕巾是父母结婚时母亲的嫁妆之一，如今四十多年过去了，枕巾洗得发白，有几块地方还打了补丁，但母亲一直没舍得扔掉。她将床头边的电风扇用干布拭去灰尘，罩上布兜，小心翼翼地搬到衣柜后面，又把大蒲扇用报纸裹好，放进衣柜最上方。

将近正午，阳光射进院子里，虽然还有些烫，但已不那么炙手可热了。母亲忙完了家务，来到院中。院子里，黄澄澄的柿子把树枝压弯了腰，青色的鸭梨就像淘气的娃娃看着母亲笑。望着这些沉甸甸的果树，母亲轻轻地说了句：“孙儿们该回来了。”说着，拢了拢雪白的鬓角，又看了看东边的菜地，黄瓜藤已经枯萎了，茄子秆上的叶子也已掉光了。母亲拉扯掉黄瓜藤，连根拔去茄子秆，挥锄把土松了一遍，再理平，撒上青菜籽。到了秋天，长出来的青菜不会再被阳光烤黄了。靠墙的两畦菜地，母亲种上蒜和葱，播种好了，就从井里打来几桶水，浇在菜园子里。

父亲洗好凉席，挂在晒绳上，就去田里了。忙碌了一个夏季，田里已是葳蕤生光，丰收在望。鼓胀的黄豆荚在秋风中摇铃，好似在演奏悦耳的音乐；稻浪起伏，荡漾着秋的温情。父亲沿着田埂，看看东，再踮起脚看看西。此时，所有的耘田撒种所有的施肥锄草乃至所有的凄风苦雨，已化作雨露甘霖，融进那金色的稻浪之中。撩人的秋风中，漫野的稻谷和父亲的希望一起飘香。

夜凉如水，院子里静悄悄的。月光透过薄云将清辉洒在院子里，远处的田野里，秋虫在快活地吟唱着。母亲说：“秋凉了，以后乘凉完了不能再在院子里睡了，回屋吧。”父亲磕了磕烟袋说：“回吧。”说罢，他搬起大板凳，和母亲进屋了。院子里，只留下几只流萤在月光下曼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