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箭,岁月留痕。
不知不觉间突然发现,老妈什么时候变老了。
我清晰记得,60岁的时候,她还骑着自行车穿梭在古城的大街小巷,来去自如;70岁的她还上省城租房,陪孙女大学实习,为她料理三餐;80岁的时候,她曾与我一起登上安徽黄山、云南玉龙雪山,脚步稳健;90岁的时候,她在家人为她举办的生日晚宴上频频举杯,谈笑风生。
老妈个头不高,年轻的时候曾经是地区女子篮球队主力、女子排球队队长,乒乓球得过地区女子亚军;20世纪50年代,她经常在节假日陪同援华的苏联专家跳交谊舞,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文娱活跃分子。工作上,她能说会道,精明能干,是把好手,她当过医院总护士长、地区机关幼儿园园长、医院医政科负责人、中专学校办公室主任,她写一手挥洒的硬笔字,几十年如一日坚持写日记,也让人钦佩不已。
在家里,老妈是绝对的权威,她说一,没有人敢说个二字。上至我老爸,下至我们姐弟妹们,老妈拍板决定了的事情,那是必须坚决执行的。最佩服的还是老妈的管理能力,改革开放之前我老爸老妈领工资,管一家子六七口人吃饭还要负责我外祖父的生活费,老妈却打理得井井有条,游刃有余;老妈在当医院总护士长、机关幼儿园园长的时候专门学习过厨艺,炒得一手好菜,包饺子、包肉燕、炒腰花、清蒸鱼、焖羊肉都是她拿手的绝活,来做客的亲友,品尝过后都是赞不绝口,念念不忘。
家里的角色转换是在不知不觉中生成的。以前,老妈是我们家的主心骨,我们大家都唯她马首是瞻。现在,她仿佛退化成了小孩子,需要我们时时刻刻的陪伴和照顾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发现她记忆力开始衰退了,晚上说的事情,第二天早上她就忘了,甚至刚刚说的事情,没有几分钟她就忘了。对于冷暖她好像也没什么明显的感觉,有时候天气寒冷,她忘了穿袜子,有时候天气暖和了,她又穿着厚厚的外套和羊毛衣。她的行动也渐渐变得迟缓了,上下楼梯要扶着栏杆,伛偻着身躯,迈出的步伐似乎十分沉重。与人沟通交流也少了,以前会主动打电话给一些老邻居、老同学、老同事,现在似乎开始淡忘了。一天到晚,她仿佛只有牵挂着几件事,那就是锁好入户门、拉上窗帘、关好电灯开关和检查厨房的炉灶是否有安全隐患。还有,就是几乎天天念叨在厦门工作的孙女孙女婿什么时候带孩子回家。老妈和我小外孙在一起的时候,是她最快乐的时刻,他们一老一小玩在一块,你逗我一句,我还你一句,你拍我一下,我还你一下,一个“老小孩”一个“小小孩”,有趣极了。以前我回家迟了,老妈会打电话问我为什么还没回家,现在却只会待在客厅里静静等待,有时候还是关着灯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把开门进来的我吓了一大跳。有时候我在书房看书或者上阳台晾晒衣服,老妈不见我,就会摸上楼来找我,或者问家人我上哪里去了,眷恋之情可见一斑。
春节前,老妈在客厅摔了一跤,着实把我们家人吓得够呛,好在她很顽强,躺了一两天又自行起床下楼了。有好几天时间她食欲不振,饭没吃几口,汤也只喝小半碗,经过我们的细心照料,才又逐渐恢复了正常。我感到变化最大的是,之前我早上早起,她听到我的开门声,不一会儿也下楼了,一起泡茶一起吃早餐。而现在,差不多都会睡到九点多十点才起床,下楼见到我,还会像做错了事的小孩一样,脸上露出害羞的笑容。她右手乏力,吃饭拿筷子有点儿力不从心,现在要改用汤匙吃饭了。以前她是一个非常喜欢整洁干净的人,现在三天两头也要家人提醒才被动地洗头洗澡换衣服了。
这天晚上,我做了几个菜,倒了一小杯酒和老妈共饮。看到老妈泛红的脸庞,仿佛她又回到了青春的时光,我突然觉得,人老吃什么、穿什么都不是最重要的,有家人的陪伴才是健康生活的灵丹妙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