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来一碗汤,外加三块钱的水煎包!”“好嘞!”这个场景在老家的早餐店里随处可见,对于我们来说,最能聚起乡情的除了那一碗汤,还有外焦里嫩的水煎包。
说起水煎包,我和它之间还有一段毕生难忘的故事。我三四岁的时候,父亲骑车带我去赶乡集,路过一家早餐店,我闻到那香浓的包子味儿,闹着要吃水煎包。父亲疼我,只好把自行车停在店门口,嘱咐我在车上坐好,他去排队买。
可没等他排到队伍前面,自行车就在我的尖叫声中倒了下去。我粉嫩的额头撞到地上的煤渣,瞬间鲜血直流。至今,我已不记得那天是如何收场的,只听母亲说过,我额头被包扎时,嘴里还大口嚼着水煎包,完全忘记了疼痛。
也是从那时候起,每隔一段时间,母亲就会亲手做上一锅水煎包,以解我的口腹之馋。小时候我最喜欢的就是跟在母亲身后,看着她站在案板前,不用擀面杖不用刀,只在揉、拽、搓、捏,抬手展臂之间,那白白的面剂儿就魔术般地变成了一只只肥胖的白鸽子,静静地卧于案板一角。
在农家,水煎包的主馅料大多是韭菜、鸡蛋,我家也不例外。可我总觉得母亲做的水煎包比外面卖的还好吃。翠绿的韭菜在钢刀之下瞬间变成细碎的小段,鸡蛋经过翻炒呈现出让人垂涎的金黄色。等它们都展现出最美的姿态时,就是充分融合的时候,大碗拌之,葱姜蒜调味,胡椒粉增鲜。往往是一小盆馅料刚准备妥当,我就在一边嚷嚷着要吃了,那香味实在是让一个孩子难以抵挡。
这时,母亲会先挑一小块鸡蛋塞进我的嘴里,之后用最敏捷的动作擀面皮、包馅儿、水煎。看着一个个小船一样的包子整齐地码在刷过油的平底锅里,我端起母亲调好的水面油小心地倒进去,盖上锅盖。随着油锅发出“嗞嗞”的声音,韭菜的清香也顺着蒸汽飘满整个厨房。
三五分钟后,包子锅的水就会蒸发完毕,这时锅底会起一层金黄的、晶莹剔透的薄脆,看上去异常诱人。这也是水煎包最精华的部分,因为兼得水煮、汽蒸、油煎之妙,刚出锅的水煎包,甚像一朵正盛开的菊花,悄然落于盘碟中。那一刻,我急不可耐地咬上一口,也顾不得烫,只觉得水煎包一面焦脆,三面软嫩,韭菜和鸡蛋的交融香而不腻。一眨眼的工夫,几只水煎包就入肚了,我拍拍肚皮,满足感油然而生。
那些年,母亲不止一次地笑我,说真是一盘水煎包就能让我忘乎所以。其实她不知道,也唯有她做的水煎包能让我忘却诸多烦恼,只是简单地做一个贪吃的孩子。
三十多年的光阴一晃而散,母亲也渐渐老去,我和她隔着几百里地的路程,虽不远,但想吃一口她亲手做的水煎包,也并非易事。到早餐店解解馋,可即使手艺最好的师傅做的水煎包,一口咬下去,也仅有浓浓的乡情,而并非母亲的味道。
我终于明白,小小的水煎包,承载着的是扯不断的亲情,诉不完的离意,更是藏在腑脏之间的家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