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晓蓓

一到霜降时节，没有了烈日的照耀，早晚气温骤降。清晨，旭日东升，远山被一层薄纱般的雾霭笼罩着，置身在朝阳金色的光晕里，眼前是暖色调的田园风景画，我的思绪一下就被拉回到了过去。

记得过去每到霜降前后的深秋，当我早上还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半梦半醒时，就能听见屋外传来一些响动，有树枝在灶膛里燃烧的声响，也有水沸腾的咕噜声，不用猜，定是早起的母亲又在厨房里忙碌。吃过早饭，等我穿上新做的防风外套，背上书包，母亲就会骑着那辆老旧自行车送我去上学。一路上风呼呼地吹，坐在后座上的我搂着母亲的腰，脸紧贴着她的后背，依然感觉秋风的冷冽。没过几天，我脸上的皮肤就变得又干又痒，总忍不住想用手挠，用舌头舔。

霜降时节，秋风的肃杀是天地对万物的考验，除了我，家门口的两棵柿子树也无法幸免。阵阵秋风吹过，原来绿里泛黄的柿子叶，也渐渐被染成了如枫叶般的红，只有零星几片还顽强地挂在树梢上，大多已经被风刮到了地上。见柿子叶变红了，母亲便拿来扫帚和长竹竿，把地上和树上的柿子叶都收集起来，洗净后全部放在竹匾里晾晒，直至每片叶子都变干变硬，再放入石臼里捣成粉末。

“霜打的柿叶是个宝。”这是母亲常念叨的话，我那时只要见她把晒干的柿子叶磨碎，心里就暗暗窃喜，因为这是又要做柿叶猪油膏了。每次听到厨房里传来“笃笃笃”的声响，就是母亲在砧板上开始切猪板油了。“熬猪油啦。”母亲一声令下，我便心领神会地跑到灶边帮着添柴烧火。熬猪油的火候很讲究，不管是一开始的大火催熟，还是后面的小火慢熬，我一刻都不敢偷闲。再听到“嗞嗞”的声响传来，闻到醇厚的油香从灶间飘出，我就知道得“停火”了，随即抽出木柴，用火钳将草木灰覆盖在炭火上。手里忙个不停，我的眼睛也始终盯着灶台，因为母亲此时已经从锅里捞出一碗炸得金黄酥脆的猪油渣。看着我那张被火燎熏得通红的脸，母亲便将这碗猪油渣递给我解馋，还不忘打趣道：“快吃吧，馋虫要跑出来了。”

猪油准备就绪后，母亲便将柿叶干粉混入油中，来回搅拌均匀，再用纱布进行过滤，最后才分装到一个个小玻璃罐里，只要静置一晚后，就能变柿叶猪油膏了，可以拿来抹脸润肤。有时为了让柿叶猪油膏的气味更好闻，母亲还会提前去附近的公园里摘些桂花，将它们晾晒磨粉后，掺到柿叶猪油膏中增香。

在过去物资匮乏的年代，市面上的护肤品并不多，而母亲手工制作的柿叶猪油膏，就成了儿时呵护我幼嫩皮肤的不二之选。每次脸上抹着带有桂花香的柿叶猪油膏，嘴里吃着喷香的猪油渣，我就觉得整个秋天都充满了幸福的味道。这份母亲予以我的独家霜降记忆，直至长大后再想起来，也依旧会让我感到无比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