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FP 图)
轻抚掉了漆的铁匣子,一段尘封的岁月随即开启。
我的藏品中有一个铁匣子,它是奶奶的陪嫁品,也是陪着奶奶走过一生风雨,仍被保存下来、为数不多的一件物品。
奶奶生在一个家境殷实的华侨家庭,父亲和叔叔都在吕宋经商,小时家里有长工干农活,她生活得无忧无虑。过去常听奶奶说起她的童年、她的家人,尤其是她的父亲——我的外曾祖父。他在吕宋做糕点生意,一心想着给故乡的亲人盖一座好房子,自己省吃俭用,把赚到的钱都往家里寄。
有一回,外曾祖父回乡探亲,雇了好几头驴运回礼物。奶奶的家里一时热闹非凡,亲朋好友络绎不绝,带来了问候,也带走了各种礼物。几天后,还是小女孩的奶奶,看着原本堆满角落的礼品,被来访的亲友搬空,想着自己却是一件礼物都还没得到,失落地坐在门槛上。这一幕被她的父亲觉察到了,他笑着从房间里拿出一个匣子,蹲在小女孩身旁,轻轻地打开,里面躺着一个崭新的口琴。“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喜欢吗?”外曾祖父满脸慈爱地说。而刚才还一脸落寞的小女孩,此时灿烂如花,迫不及待地拿出口琴,使劲地吹了起来。时断时续的琴声,在这位久别重逢的父亲听来,是那般悦耳动听。
奶奶回忆,那把口琴后来坏了,而那个匣子因为大小适中,可存放女红、香皂,甚至钱币等小件物品,又便于携带,最后成了她的百宝匣,跟着她出嫁了。我终是明白了这个匣子对于奶奶的意义,难怪奶奶每次拿出匣子时,总是小心翼翼。
随着我离开家乡,离开奶奶,百宝匣在我脑海中也渐渐模糊。有一回,我回去探望奶奶,正好碰上她在收拾百宝匣,这才又见到了“老朋友”,除了早年掉过的漆,这些年来并未添新伤。我的思绪还停留在过往之时,只听奶奶说:“这个匣子就给你留作纪念。”我一听,乐坏了,以前就很羡慕奶奶有个这样的匣子,像古董,又能装心爱的东西,活脱一个秘密花园。其实,我早在心里给这个百宝匣安排了任务,如今梦想成真,我欣喜地接过匣子,把那堆陪我走过二十年的书信,连同儿时收藏的宝贝装了进去,但我为了让奶奶能时刻看到这个百宝匣,决定让它继续留在奶奶的房里。
时间就这样悄然无声地流逝,不知不觉中,几个春秋又翩然而去。当我再次看到百宝匣时,是奶奶去世的那一日,叔伯们整理奶奶的房间时,从柜子里拿出了装满书信的它,一看书信的主人,自然就招呼我过去,问我还要不要这个匣子,我一看,赶紧喊了声:“要!”颤抖的双手接过这个沧桑的匣子,往事浮上心头,泪水肆意地划过脸颊,瞬间淹没了所有的坚强。
那一日,百宝匣随我回到自己的小家,我把它安顿在书房的柜子里,每当想起,就打开柜门看一看,不敢轻易触碰……
这个百宝匣伴随奶奶的一生,也将伴随我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