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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藏耒耜也藏书 □郑梦如 2025年02月18日

(CFP 图)

五十多年前我在德化一个小山村插队,单调繁重的农活与强烈求知欲望相交,常鞭策我在夜深人静的夜晚读书——倚靠空寂古厝床前伴随着飘忽如豆的油灯看小说读诗词……带去的书读完了,就啃《新华字典》打发时光。

起初不经意看,渐渐发现了乐趣——已识的字看解释条,发现不少新词汇;不识的字用铅笔圈一圈,读字音、看字义、认字形……每认识一个新字新词总是很惊喜,其惬意不亚于享受一顿美餐。我最感叹汉字的美妙——一个字表示不同的意思,如果组成词,意思就更多了。如“点”字有14个意思,可组成成百上千个词语:雨点、优点、点播、点灯、点破、早点……一个意思可以用不同的字词表示,如“死”,可用“牺牲、逝世、驾崩、登仙、羽化、坐化、圆寂”等表示。更奇妙的是“攲(歪)、伊(他、她)、箸(筷子)、冥(晚上)、厝(屋)、鼎(锅)、册(书)”等不少汉字,读音字义与闽南方言相近,太有趣了!

“滴水成渊,积土成山”,渐渐地,我认的字比别人多。那年村小学招收一名民办教师,只读初二的我不敢贸然报考。队长硬把我从泥田里拉上来:“考不上再回来插秧!”我带着满身泥水走进考场。首先听写村里几位老人的名字,如“金枞、良碓、振泵、维籴”等;再听写地名,如“赤坪、石碎坑、深田垅、尾墘”等;接着听写常用语,如“拈阄、吝啬、妯娌、戽水、舂米”等,没想我基本写上了。最后写一篇作文和用毛笔写一副对联,我也写得顺手。“谁认字多,会写文章,字写得好,就让他当老师!”有关负责人一拍板,我成为一名“半是主人半是客,也藏耒耜也藏书”的山村小学民办教师。

当教师后 ,我与《新华字典》接触更加密切:凡生字必翻阅它,除教给学生生字在课文里的意思,还喜欢把其他字义告诉学生,学生很喜欢,掌握的词汇自然比别班多。

1980年春,电大中文专业招生,入学只需考语文,我与几位刚从师范毕业的新老师赴考,没想以高分录取了——考题不少是古文翻译,我熟读《新华字典》识字多,理解也容易。

毕业后分配到县教师进修学校。一次到乡下给老师和毕业班学生举行作文讲座,一个女学生突然站起来问:“郑老师,‘心理活动’和‘心里想’意思一样,为什么‘心里想’的‘里’和‘心理活动’的‘理’用字不一样?”“‘心里想’的‘里’是里面的里,‘心理活动’的‘心’指心里,‘理’指心里想的理路、顺序。理路,当然要写‘理’,不能写‘里’……”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顷刻,台下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一次我在教学研讨会上古诗《十五从军征》,其中“家中有阿谁?”一句的“阿”很多人理解为语气词“啊”,我查《新华字典》认为是“加在某些亲属称谓的前面”的意思,即此句理解为:家中谁还在?阿公?阿嬷?阿爸?阿妈……此解获得了大家一致认可。

因为长期与《新华字典》为伴,识字多底气足,上起课来新颖别致,写起文章自然流畅,故撰写出版一些教学论文和专著;退休以后,还写些散文回忆录发表。追根溯源,都得益于平时爱看《新华字典》……

《新华字典》,是我的启蒙恩师,帮我打开知识的大门,牵我迈进教师的门槛,给了我源源不息的智慧源泉……